虞雪姬回到前院，正好虞盛京下朝回来了，史瑾瑜和李秋娘在跟前献殷勤。
看到雪姬，史瑾瑜厌恶地说道：“你死哪里去了，弟弟妹妹们都回来了，就你一人在外面撒丫子疯跑。”
“我娘给我留的店铺呢？”雪姬斩钉截铁，眉眼不动，声音冷冷地说着：“我要看房契。”
这话就像一个火药包一样，在虞府大堂炸了窝。
史瑾瑜故作镇定道：“家里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突然要房契做什么？”
“牛栏街档口那间铺面是我娘就给我的，我现在要接管过来。”雪姬不接史瑾瑜的茬，就是要跟她要铺面。
“啪……”沈氏拍案而起，骂道：“小蹄子，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目中无人也要有个度。”
雪姬冷笑道：“莫不是你那娘家舅子烂赌成性，你把它卖了，去填他的赌债了吧！”
“你在这里胡编乱造什么。我娘家地缝里的钱，拿个扫把扫一下，都够你吃一辈子，还能用你这个乞丐的钱？”史瑾瑜面露凶光。
“那可说不准。我之前就跟老爷说了，家里的账本要公开。”李秋娘在一边补史瑾瑜的刀。
李秋娘眼里喷火：“你这个妾室给我闭嘴。”
虞雪姬见史瑾瑜气焰如此嚣张，冷笑道：“姨娘说得有理啊，祖母都说了，这个管家权不一定是大娘子的。”
史瑾瑜见雪姬与李秋娘沆瀣一气，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与自己对视，大娘子的威风一下就窜了上来——“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死丫头！”
史瑾瑜气急败坏，作势就要扇她耳光。
雪姬也不躲闪，反而把脸迎上去。
史瑾瑜今天穿了缎面水袖长裙，她挥起袖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案桌上贵妃娘娘赏赐的汝窑花瓶打翻了。
眼看着那御赐花瓶就要落地摔得稀巴烂，史瑾瑜扑了上去，想挽救那花瓶。
可惜的是，史瑾瑜还是慢了一步，花瓶还是打烂了。不仅如此，她还滑倒了，一只手摁到花瓶碎片上，鲜红的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虞盛京心疼的不是史瑾瑜，而是那只御赐汝窑花瓶，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给他穿小鞋，那可就完了。
史瑾瑜吱哇乱叫，中年发福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她按住流血的伤口，看着虞盛京，哭道：“老爷……”
站在一旁边的虞墨玉大惊失色，扑到史瑾瑜面前，喊道：“娘，你没事吧！”
然后仰着头，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又明媚动人的小模样：“父亲，快让人给母亲包扎伤口吧！”
虞盛京狠狠地瞪了雪姬一眼，再看向史瑾瑜，满眼失望，但还是吩咐了张妈妈：“先给大娘子包扎一下，回头再请太医来瞧瞧，重新上药。”
张妈妈去把府里常备的药箱拿来了，蹲下去给史瑾瑜包扎。
药粉碰到伤口的那一瞬间，她痛得死去活来，回过身瞪着虞雪姬破口大骂：“贱人生的贱种！半点规矩不懂，小时候就克死了娘，现在还不消停，就想祸害一方。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史瑾瑜这泼妇撒起泼来还真是不管不顾，连大娘子的体面都不要了。
雪姬不理她，这话她听得多了。从小到大，许多人都说是她克死母亲的。
虞墨玉在父亲面前向来都是扮演聪明乖巧又体贴懂事的模样，看到母亲当众撒泼，赶紧上前把她嘴捂上，笑道：“父亲，母亲是气糊涂了，所以才说这不着调的话！”一句话，就把史瑾瑜开脱了，还让人觉得她是被雪姬气的。
虞雪姬翻了翻白眼，她对这对母女的这种把戏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现在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激进了，应该等祖母回来，再来兴师问罪的。
史瑾瑜的这一摔，让自己有理也变没理了。
虞盛京气得直吹胡子，大声骂道：“越来越不像话！大娘子没个大娘子样子，长女也没个长女样子，我虞府的规矩都是摆着好看的吗？要是换作我爹的脾气，你们两个至少得关禁闭。”
虞盛京还知道虞雪姬还是虞府的长女，可是他却从来没为自己着想过，他们之间，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
“墨玉，扶你母亲回明月轩，等太医来了通传就是。”虞盛京黑着脸，虽史瑾瑜把御赐花瓶打烂了，但她作为当家主母，还是墨玉和承志的母亲，多少还是要给她留点脸面的。
“是。父亲放心，女儿会好生照顾母亲的，所幸伤口不深，包扎得也及时。”墨玉在长辈的眼里，就是这么懂事。
虞雪姬眼角带了笑，她想起了下午在学堂时墨玉那副德行，张牙舞爪的。
铺面的去向还一句交代都没有，史瑾瑜就像这样躲避开来了：“大娘子，先别急着走，我娘的铺面是不是你卖了？”
“闹够了没有！”虞盛京对着虞雪姬吼叫，“我们虞府供你吃穿，让你上学，把你当大小姐般供着，难道还抵不过一个铺面？”
听这话，看来虞盛京也是之前就知情了。不，说不定就是他让史瑾瑜卖的，要不然刚才她的态度不会那么强硬。
虞盛京把雪姬放在对立面，把她当作一个外人一般，弄得雪姬无话可说。若这么论的话，虞家确实是在亏本养着她。
“老爷说得没错，虽说你养在老太太膝盖下，但每月的花销，都是从虞府官中账上给的。你不但不感恩，还反过来逼我们。”
虞雪姬不好再追问，只能等主母回来了，再旁敲侧击，要不然这些人非得把她赶出虞府不可，那她只能流落街头了。
雪姬从主屋出来，百无聊赖地往祖母的北院走去。
“雪姬姑娘等等。”李秋娘在后面喊。
虞雪姬回头看，李秋娘正快步地朝她走来，一双小脚健步如飞，到跟前的时候，笑道：“老夫人不在，雪姬姑娘要不要到我的云翠阁去用晚膳？”
虞雪姬心下寻思，她肯定是想缠着虞盛京的，可是被赶了出来，这才来寻她的，于是道：“谢过姨娘了，今天闹了半天，我累得很，想回去休息了。”
“要说姑娘今日问这事，挑的时间也不对。你好歹等老夫人在的时候再问啊！那个史瑾瑜母女，是何等的奸诈狡猾，你孤身一人，又怎能打败她们。”李秋娘的意图很明显，就想把雪姬拉到她的战线上去。
雪姬觉得多一个人支持自己也好，平日里虽看不惯李秋娘的行事做派，但起码她没做过损害自己的事情，于是作揖道：“姨娘说得极是，刚才我就后悔了，这事确实该等祖母回来给我拿主意。”
“这事多少我也知道一点，你父亲现在不是管着宫廷内务嘛，为了巴结内务府总管，他就筹钱给人家送大礼。至于送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奇珍异宝之类的。他钱不够，本来是想变卖府里的玉器的，可是史瑾瑜那个女人给老爷支的招，这才变卖了你娘留的那个铺子。”
这下子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说得通了，雪姬作揖道，“多谢姨娘告知，雪姬年轻，不懂规矩，还需您以后多教着点儿。”
雪姬一口一个姨娘叫着，李秋娘心里多少有点得意，要知道她是连父亲都懒得称呼的，今天是给足她面子了，道：“要说你也别怪你父亲，他也是为虞府着想。只是那史氏掌控欲过强，一心想把虞府把持在手里罢了。唉，我怕再这样下去，你娘给你留的那点东西，不日就要被她变卖光。”
雪姬握紧拳头，咬牙道：“我母亲英年早逝，就剩下这么点东西，决不能让他们白白糟蹋了。”
李秋娘笑道：“要我说，这事还是得老夫人给你抓主意。你想，他日你出嫁，是不是得要点嫁妆傍身？不过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大适合提这些，我来说比较合适。”
雪姬再次作揖，道：“多谢姨娘成全。”
李秋娘眼珠一转，看看虞雪姬，“老夫人把你从小养到大，最是疼你。你的话，她是最信不过了。以后，你可得在她面前多损史瑾瑜几下，最好是把她当家的权给下了。没了这个权利，我看她还能不能卖你的产业！”
“这事太大，还得祖母自己做主。”雪姬多了一个心眼，她不想沦落为李秋娘争权夺主的工具。
“反正那史瑾瑜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秋娘拉着雪姬的手，“你千万要记住，保全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虞雪姬笑道：“多谢姨娘提醒。在虞府，我除了相信祖母，你就是第二人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多多在祖母面前说史瑾瑜的不是的。”
这时，李秋娘的贴身丫鬟春华出来寻主人，作揖道：“姨娘，青松少爷和千歌姑娘肚子饿了，闹着要开饭。”
“你真不去我那里吃点？”李秋娘问雪姬，“我们今天做了春笋炒腊肉呢，可香了。”
“不用了，多谢。”
李秋娘和春华匆匆回云翠阁去了。虞雪姬呆站了一会儿，也往北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