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晨光似是害羞的女孩,在地平线上露一些藏一些。
黎宴一夜未眠,靠在床的墙边,蜷缩着身体。
小九睡在窗边,一丝光线透过窗户纸照射在她的脸上,她似梦非醒的睁开惺忪的眼睛,用手揉了揉,发出一声呓语。
“醒了?”黎宴声音干涩的说,她一夜都没有喝水,喉咙里又干又痒。
小九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看了看窗户外被日光照射的院子,回:“我醒了。”
“我想了一宿,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去仙阁看看,然后收拾收拾准备离开长安吧。”黎宴坐起身,在床边穿上鞋。
“我们还要离开长安吗?可黎叔还没有下落。”小九皱着眉,眼中的忧虑黎宴尽收眼底。
“即使没有发生昨晚的事,我们也是要瞒着黎叔离开长安的。”
“可是昨晚已经发生了这些事,我们可以去报官。”小九开始揪衣角,时不时的偷瞄黎宴。
“决不能报官,黎叔极有可能是个北燕人。”黎宴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壶喝了些水,又到洗脸盆抹了一把脸,“收拾收拾,换上咱们平时的衣服,准备出城。”
“还是要去无人之境吗?”
“对,那个地方可能会有黎叔身份的线索。”黎宴打开衣柜,从最深处拿出一个瓶口裂开的小瓶子,将自己的衣物还有要带的必需品同瓶子一并放在床上。
小九赶忙下床,将自己要带的东西也收拾到一起放在床上。
黎宴轻念咒语,翻动手指,四周的灵聚集了一些在瓶口处,一些灵聚集在她们的行李处,一晃眼,行李不见了踪影。
黎宴猛烈咳嗽,喉咙处翻涌出血腥味。
小九赶忙帮黎宴顺气,端了一杯水让她喝下。,黎宴喝完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小破瓶是个小法器,她见过黎叔曾经催动瓶子装一些东西,她也问过黎叔,黎叔说修行者可用这个瓶子容纳世间万物,但要是个普通人拿着也就是个废瓶子了。
她如今的纳灵入境实在是时好时坏,只是简简单单的将瓶子里装东西,她也能气血翻涌,差点把自己弄个半死,不过相比之前的连纳灵也做不到来讲,现在至少半只脚踏入了修行之路。
二人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仙阁的后门看看千玉,顺便问问为什么昨晚如此热闹而关了门。
刚走出院门,黎宴突然定定站住,自言自语道:“不好了。”
黎宴心中一激灵,赶忙走去邻居黄婶家。
现在已经是各家晨起做饭之时,而巷子里却十分安静,听雨楼那个说书的也曾说过这个情节,难道如她所料……
小九不解的跟着她,“宴子你怎么了?”
黎宴连续使劲的锤着黄婶家的门,却一直没有人应答。她着急忙慌的跑到院落的后面,将挡着狗洞的大石头移开,“胖九你先在这里盯着,有人来就知会我一声,千万别进来。”
若是事情正如她所料,小九最好还是不要见到这样的场景。
黎宴笨拙的爬了进去,站起身发现黄婶的院子里安静的掉下一块小石头都听得见。黎宴跑到黄婶的屋前,看到屋门大敞开,跑进去一看,黄婶的尸体就躺在床边,尸臭扑鼻。
黎宴一惊,随即脚没站稳,一下坐到了地上,捂住了口鼻,眼泪奔涌而出,不由的低声呜咽。她强忍悲痛,查看黄婶尸体,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伤口,但嘴角淌出的血已经凝固。
她已经猜到了,但是看到这一场景,她还是忍不住。
在她失去记忆被黎叔所救后,就一直生活在长安城,生活在这个巷子之中。黎叔是个粗糙男子,不会照顾两个小女孩,黄婶住在他们的隔壁,一点一点耐心的帮黎叔照顾她们,黎叔帮人做木匠活没有空做饭,她们便总在巷子里各家各户蹭饭。巷子里的人家做好吃的时也时常送一些给他们,她俩从小也算是大家一起养到大的,可如今,却是因为她们……
黄婶已经如此,想必这巷中的其他五户人家也已经遭遇不测。她赶忙到其他屋子寻找,发现了黄婶的儿子与儿媳妇的尸体,却没有发现黄婶的孙子。
黄婶的一家都是没有伤痕的死亡,但是从外表上看来应该是内伤。一定昨晚黑衣修行的人下的毒手,她必须查出这些黑衣人和黎叔,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突然小九在外面压着声喊:“宴子!好像有人来了!”
黎宴抹了一把眼泪,深深吸气呼气,调整心情,赶紧从狗洞里钻了出来。
果然不远处一个巡捕模样的人走来,黎宴拉住小九背对巡捕反向快走,那个巡捕觉得她们二人有些奇怪,喊道:“你俩干什么的!”
黎宴心中暗叫不好,于是和小九跑了起来。后面的巡捕看到她们要跑,赶忙追。
小九看到巷边有些竹竿,使劲将竹竿拉倒,巡捕被堵在了后面,她们二人赶忙溜出巷子。
二人气喘吁吁的到了仙阁的后门,却发现后门也是从外面被锁的。
“宴子,仙阁也关门了,我们现在要出城吗?”小九的脸蛋憋得通红。
“我们得赶紧离开长安,不然……”黎宴一脸愁容。
“不然什么啊?”
黎宴抿嘴皱眉,她又想到了黄婶的死状。
小九见她不回复,摇了摇她的胳膊,“宴子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见到巡捕就要跑啊?”
“这些事出城再说,”黎宴拉着小九向城门方向走去,“出了城我再细细和你讲,不然咱们可能就要困在长安城中了。”
小九只能乖乖的跟着黎宴走。
二人顺利出了城门,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刚出了城门几百米,黎宴回望。
她的眼中有悲伤,有担忧,还有不舍,眼中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小九担忧的揪了揪黎宴的衣角,弱弱的发出声音:“宴子。”
“黎小九,出了长安,我们的路可能更加艰难了”黎宴伸手搭着小九的肩膀,眼神却还在回望长安。
小九低下头绞着手,低声说:“只要宴子在,没有什么难的。”
宴子很少叫她的全名,她听到宴子叫她时,她的心中不知为什么很是难过。
“我们现在必须要去禁院,”黎宴转过头盯着小九,“成为圣人的指点弟子,就可以问圣人一个问题,这样黎叔的下落就可以有眉目了。”
禁院在西凉、旧北燕、东越、界山的交汇处,是整个世间修行者的最高级的学院,虽然各地也有单独修行职业的专修,但禁院是任何修行职业的人才聚集的地方,尤其是成为禁院内圈修行者,就可以向圣人提出一个问题,圣人解答后就有可能收为亲传弟子,进入无底洞修行。
百年之前,圣人与神殿当时的宣谕祭司曾携手将重新复现的暗域封印至地底后,每十年出一次无底洞解答层层挑选的内圈弟子的疑惑,随后可能会从这些修行者中挑选出亲传弟子,成为整个世间的骄傲强者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圣人究竟有多大年岁,从辰历开始计算时间,圣人就已经在世间了。无人之境是个巨大的空间结界,圣人千年前一手织造,独立于各国之外,不受任何管辖,神殿也给予敬重,现在算起来共有十六名亲传弟子,这些天之骄子也不一定都在无底洞中不断修炼,比如西凉常威将军蒙旷就是圣人的第三位亲传弟子,学成出境后成为将军,常年驻扎蛮夷和西凉的边境。
“若是成不了指点的弟子呢,我们又该怎么办。”小九担忧的看着黎宴。
“那我们就在无人之境好好找找线索,黎叔是修行者,禁院是我们唯一有可能进入的修行者之地,而且那里的修行者很多,我们也许可以获得一些有用的成果。”
她身上背负的太多东西,黎叔的生死,五户灭门之仇,还有莫名关门的仙阁,这似乎都是迷雾,等着她慢慢拨开,去发现迷雾后的光明。
如今她的实力自保还两说,而小九还要她来保护,她只能成为厉害的修行者,才能在这世间立住脚,才能一点一点挖出有关她们的所有秘密。
黎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静了静心情,松开手,走上前往无人之境的路。
她有预感,她踏上的这条路,会使她的人生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