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
落日黄昏,天上的星星望不到边际,而那些所谓的星星,是方才他送给她的。
那些气球虽在同一片天空,却往不同的方向飘荡,就在他们眼前分道扬镳,它们在天空中掀起了浪花,一整片天空都是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好不炫丽,风华霁月。
你我皆良人,红尘里自醉。
暮秋的落阳真好,因为,有你在场。
晚霞接连碧天,仿佛人间四月天。
周慕杨看着红红火火的天际,云层里面放浪不羁的霞光,一路策马奔腾,它的绮丽难以平息,在遥不可触的清空里,意犹未尽。
他,恍恍惚惚,长风起,云蔑时。
“你很喜欢氢气球吗?”
“我只是欣赏它的自由而已......”
“我现在在看《挪威的森林》哦!”
“是吗?那你也会很喜欢它的。”
“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温柔的人总是很善良的被别人伤害,就好像今天,被你藏着的悲伤,表现出来的是快乐。”
她看出来了吗?他其实并不快乐。
他以为笑着就会好了,藏着就没事了。
终究有点天真了。
“你怎么知道的?”
江雨落浅眸一笑,荒唐,她也是这样的人,也曾这样声色未张的笑,她简直不能再熟悉那种丝凉的微笑了。
“因为你今天来的时候,只有在人前才笑,那是藏着悲伤的笑容,并不是由心而出的笑。”
周慕杨很佩服江雨落,能透过现实看本质,说明她其实很细腻,而对于这样的江雨落,你说她不知道周慕杨喜欢他,没有理由能站得住脚,唯一的可能,她知道他的心意,却不愿相信这是喜欢。
“好了,谢谢你带我看这难得一见的星空落日。”
周慕杨把手插在裤兜里面,深情自若的说没关系。
江雨落先他一步走进校园,周慕杨紧随其后。
由于还没入夜,保安也没有多说一句话,那天是因为天色太晚,学校规章制度中明确规定:九点之后,除校职工外,为保障学生安全,任何人不得进入校园。
周慕杨目送江雨落走到走廊的那间寝室,走近了他才发现,女生寝室前面的玉兰花依旧灿烂,只有转角的几株略显颓败。
朝气蓬勃的都在眼底,老气横秋的都在眼角。
江雨落回到寝室以后,背靠在寝室门上,他知道,现在周慕杨正看着她。
校外星河濯耀的,那是他送给她的。
他用那几个银光焕发的气球,就为她绘画了整片星河,显得落日的光微不足道。
她其实很感激他,就像别人看到的那样,他的偏爱明目张胆,她不傻,看到了只是不语而已。
她感谢周慕杨的付出,如果没有周慕杨站在他身边,给予她甚小的微凉,她也不可能继续了,她可能会装作生病的样子,搭上校长这条捷径,错过这次军训。
她之所以没这样做,彻彻底底的是因为他的存在,从第一天开始,他傲拔的身躯,就像儿时保护她的奥特曼一样。
小时候有人护她周全,保护了她的童心,不受妖魔迫害。
长大了,没有人愿意成为邪魔外道,变身妖魔的人少了。
永恒不变的,是她一直孤身一人,直到站在她右边的周慕杨携光而来,她才褪去一身伶仃。
她其实,一直渴望的是能有人陪着她就好,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漫步校园、吹着青春的风,她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在平常人看来轻而易举的生活,在她这,难上加难。
十八岁之前的江雨落,生活的就是艰苦。
就算是周慕杨的偏爱浴火加身,也觉得风雨凄凄。
她的森林,落夜时夜莺四起,穹碧里星河万里。
周慕杨的光,是萤火的微光,毕竟余光有限,怎么能强求他去星辉长野。
萤火的光会飞,也有到不了的角落。
十八岁之前的江雨落不知道,她明明需要的是黎明曙光,误以为需要黑夜的里的白光,她只想到了照明黑暗,却没想到要驱逐黑暗。
那个未知的十八岁江雨落,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段迷途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身边的人都要呵护她的前生,那余生怎么办,又该谁来保护!
江雨落想坦荡的去迎接她的十八岁,只是,苦了周慕杨了。
江雨落在寝室里抱着自己,她很想对周慕杨说一声对不起,她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不可能用他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对于他来说不公平。
她只是一个过的有些不幸的平凡人,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甚至没敢想,能遇见他。
江雨落天真无邪的想,如果,他是出现在她十八岁之后,那该有多好,撇去那些不明不了的年纪,就能所向披靡。
她打开门,想看看周慕杨是否还在,屋外她只看得见那洁白的玉兰花,不见其人。
她张开手掌,轻放在心房,天上云舒变色,白色的小裙子迎风漫舞,她站在风中孑立。
夜,终于来临。
周慕杨走到楼下,他妈妈的离婚一句话在他耳边想起,他有些抗拒的不想回去,他在楼下踱步,一直徘徊在家门口。
夜,更深了,泼上了一层墨色,不见星月。
他在楼下没有听到楼上吵架的声音,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那场暴风雨一旦来临,将山河破碎,不复从前。
虽然挂着婚姻的名利过着支离的生活,好歹是一个家,就算不温暖,至少还有爸爸妈妈,他们就代表着还有生机,如果他们散了,周慕杨又该何去何从。
周慕杨在楼下凝望着自己的家,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才是正确的,他害怕,他微小的一个错误是这一切苦难的源头。
他推开门,发现早已没用的电视机今天破天荒的打开了,他看见沙发那里寥寥生烟。
昨天是他妈妈在,爸爸不在;今天,是他爸爸在,妈妈不在,这是想做各自的道别吗?
“爸,我回来了。”
周慕杨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主动和他爸爸说话。
他爸爸周深把烟给掐灭了,放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那烟,被周慕杨看成了生活。
“你过来这坐,我有事和你说。”
周慕杨依着他爸爸的话,坐在了他的对面,周慕杨发现,他爸爸眼前的那一片地上已经有了很多烟灰,有许多烟头在里面,数之不尽。
他爸爸今天没有刮胡子,不修边幅,头发长久未洗了,看起来油光满面的,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看起来十分沧桑。
他爸爸率先开口“我要是和你妈妈离婚了,你该怎么做?”
和昨天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次是从爸爸口中说出,却也改变不了它的苍凉。
“我不知道。”
周慕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怎么说都感觉不会满意。
他不想这个家散了,因为他是血肉之躯,会疼。
他宁愿这个家不和睦,也不要走向终途。
他希望挂着家庭的谐意,言外之意,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过的不好。
宁愿它一直苟延一息,这样,别人就知道周慕杨是一个活得很快乐的人了,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模一样,别人有的,他也有。
这一刻,他就真的感觉和自己被抛弃了,他塑造在外的形象也要破灭了。
没有人会知道,那个笑的没心没肺的周慕杨,实际上,活得民不聊生。
“你这么大了,有时候,应该有自己的考虑了。”
周慕杨怕自己情绪失控,站了起来说“我考虑一下。”
他的心好痛,最硬的说出这一句话,代表他默许了,一切无法挽回了。
他走到房间门前,身后打火机的声音随之而来,烟味伺机而动。
周慕杨走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是同一个地方。
他关上门,关上灯,陷入黑暗里面,这一次,他真的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那面墙壁,最后居然成为他唯一的倚靠了。
他能怎么办,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是因为他一直在逃避。
他总觉得,他再怎么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可能恢复如前。
婚姻的不幸,一个人是成全不了的,总是两个人造成的。
他虽然贵为孩子,也不可能自私的让两个人不快乐,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们两个人,既然在一起生活不能顺心顺意,分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快乐了。
即成定局,他也要潇洒一点。
不拒绝,不妥协,成为周慕杨最后的成全了。
第二天,周慕杨还是和从前一样,心里哭泣,面带微笑的生活,他不擅长伪装,这是他的倔强。
军训休息片刻,教官让周慕杨和顾若姿上去商量一下要唱什么歌,要跳什么舞,上去和教官商榷一下。
最后,周慕杨伴奏孙燕姿的遇见,他看着江雨落,心里面对她说:看吧!我没骗你吧!说好了唱遇见就唱遇见,遇见你,我真的很幸运。
而顾若姿只是说随便热舞一支,能撑得起排面,不丢脸就好了。
于是,教官填好名单以后,递交给了总教官。
他们班是最后一个上交表演名单的,见他们(五)班迟迟不交,还以为在酝酿什么精彩绝伦的表演呢!
到头来,也只是一男一女,钓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今天,是军训的倒数第三天,教官说,一个星期的相处觉得大家都是很好的孩子,能带他们军训是他的荣幸,希望他们自己在明天,能给自己军训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离别的话总是那么的伤感,明明辞藻就不是特别华丽,又搞得夺人眼泪,这和他这几天叫喊中嘶哑的声音息息相关。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都不是小孩子,谁都懂。
可是,听了之后,不免悲痛袭来,催人泪下。
时光总是很无情,既然相逢于此,就要接受得了分离。
尽然时光匆忙一别,不负年华就是不负相见,毕竟,还有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有无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