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姝直视着狱卒退出了门外，这才托着油灯小心的往前照过去。
“孟长行？你，你怎么样？”
眼前的人被半悬在刑具上，粗重的铁索牢牢的把他双臂缠在木架上，索上生着好些锋利的小挂钩。稍稍牵动，便是锥心的痛楚。
孟长行无力的垂着头，眼皮紧合着，呼吸微弱。唇齿之间不断有鲜红的血水流下，他很累，累得连睁眼的气力也没有。
反正终归一片漆黑，他睁不睁眼，也是一样的。
身上寒冷交加，盐水的灼热还未曾从他肌肤的纹理间退却。他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结局如何。这里曾是他时常来的地方，在这座牢狱里，他从许多囚犯嘴里得到了不少的重要消息。在这里立下的功劳比战场上的军功还要多，可是，他现在自己就在这座牢狱里。
正如从前他一样，诸多的人都想撬开他的嘴，知道他阿爹的计划。
酷刑、恶语、严寒、酷暑、风雨、重霜他都熬过来了，直到，直到有一个娇软的身子轻轻搂住他的腰。
“长歌……”他呻吟出了声，气若游丝。
澜姝忍着泪水，将手腕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带着轻微的哭腔，“孟长行，你疼不疼啊？”
逆着光，他轻抬了一下眼皮，只看得清眼前是团模模糊糊的身影，“你是谁？”
“我是能实现你愿望的小仙女，你疼不疼？我带了好多好多要，可以治病的。你会很快就好起来的。”她手忙脚乱的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捧在手里献宝一般的递过去给他看，“你看，我没骗你吧。”
孟长行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以后别来了，这是我的愿望，希望你能实现。”
澜姝浑然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拿起小瓶小心的给他上药。肩上的鞭痕血肉一片，加上又被盐水淋了一道，眼下正痛着。小团雪花膏抹上去，顿时清凉起来。孟长行突然浑身向后一动，澜姝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上的药膏也摔在了地上。
“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不需要。”一连串的字句混着他唇间涌出的血砸了出来。
“我不，这不是怜悯。”
是喜欢。
澜姝不死心，指尖又伸了过去。还来不及碰见他，孟长行用仅能小范围活动的双臂晃着身子，轻轻躲开。
一次，两次，三次……
澜姝最后不动了，眼眶发红起来，“你，你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你不快些好，纵使我有翻天的本事也无法救你出去。”
一言一语落在他耳中，心里便隐隐痛起来。他怀念那些鲜衣怒马、烈焰繁花的日子。
抬举?他何曾识过。
他孟长行生来便未领受过其含义。他只知道战场上千变万化，将领不能死守军令，必须处变不惊，发生任何情况都要合理做出判断来。否则将士不服，将心不齐，该如何御敌?
难道都和她一样，觉得谁凶狠谁就是将军之才吗？
可笑！
“你可知道，这外面如今是怎的一副局面了。
南楚盘乱，叛军已经攻破了孤竹了。北方函谷关的瘟疫正在蔓延，疫情不得好转。东西两国虎视眈眈，近日两地疆域也不断开始发生小股战乱。
你妹妹孟长歌至今沦落在外，起先听闻是被七秀坊的人抓去了，朝廷派兵遣将直接没了了江湖第一大门派。如今生死未卜，已然毫无音讯……”
孟长行抬头，竟是轻笑出声，“可是，关你什么事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