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樱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从那次从秦楼回来,天云溪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或许天云溪对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春樱识人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的,天云溪有心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甚至一整天都把自己闷在屋里不让别人靠近——当然这种情况以前也经常出现,只不过这次天云溪有些阴郁。
给药加量本来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根据现在的情况酌情换回以前的药方就是了,再加上零零碎碎地包药包的活动,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全部弄完了。
但天云溪的心情还是很糟糕。
身为医生她当然知道贸然加量意味着什么,上次的排异反应让她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如果没有她的麻醉剂容胤根本撑不过来,况且还有一段时间他是无意识的,如果没人看着点鬼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话都说得明明白白了,他竟然还要加量,理由只是想快点好起来。这就仿佛是天云溪故意拖着不让他好一样,让天云溪又愤怒又委屈。
其实她当时大可以选择不听楚王和春樱的八卦的,毕竟她虽然想知道为什么却也不会拿容胤的命做代价,答应容胤的时候多多少少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
现在虽然清醒了,但天云溪只要回想起来他当时的态度,就会非常恶意地想,就这么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对啊,又不关她的事,只要接下来的时间里多看看有什么需要他打听的,利用完剩余价值就得了。天云溪恶狠狠地想着,做完了最后一个药包。
入夜时分,容胤准时出现在了天云溪的房间里。
“说吧,你打听到什么了?”天云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懒懒地靠在床杆旁边。
容胤歪了歪头,想要装傻,不过天云溪似乎不吃这一套,容胤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容胤见状只得叹了口气道:“喜欢,你猜对了。”
“哦。”得到了意想中的答案,天云溪丝毫不意外,下巴对着桌子的方向扬了扬道:“药在桌子上。”随后掀开被子就打算躺下。
容胤愣了一下,似是有些不习惯如此简洁的对话,忍不住多问了句:“用法用量呢?”
“和以前一样。”天云溪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副作用呢?”
“会死。”天云溪头都不回,仿佛正在和她说话的根本不是容胤本尊。
“你下了毒?”容胤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和上次听说有副作用的时候如出一辙。
说好的不要再和这个人计较,但话到这份上了天云溪还是会忍不住生气,强压着怒火声音努力平静下来道:“是药三分毒。”
无比正常,无比冠冕堂皇。容胤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副作用。”
“不知道,没吃过。”依旧是简洁的回复,简洁到让人恨得牙痒痒。
容胤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大踏步向天云溪的床前走去,天云溪甚至可以感觉到容胤的声音就在自己脑袋上面盘旋:“照你这么说,你没吃这个药又怎么知道这个药可以解毒?”
“爱吃吃,不吃滚。”天云溪转过头来直视着他,面容淡漠,没有什么表情。“信不过就解约,协议也在桌上,要动手就快点,别打扰我睡觉。”
“天云溪,”容胤忽地一字一顿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让人听着心里莫名发毛,嘴角越来越上扬的表情让天云溪明显意识到容胤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不由得心生警觉。“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
“药到手了,你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吗?”容胤冷冷地笑着,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在药里动了手脚,我也可以用以前的药继续治疗,你错就错在从来不给自己留一手。”
天云溪直直地看向他,容胤现在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疯狂,有的时候她都不清楚这段时间她见到的容胤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她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了,甚至觉得这个叫天云溪的原主活成这个样子死了也没什么,便漠然道:“你说得对,动手吧。”
这下轮到容胤迟疑了。倒不是真的下不去手,只是天云溪这个态度非常反常,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两个人足足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天云溪只觉得一直和他对视眼睛都有点疲劳了,一阵酸涩让她都有点困了,索性闭上眼睛不管他,要动手就动手吧,反正春樱她们这个时候也赶不过来,赶过来也未必能打得过,算了算了。
容胤见状倒也不再犹豫,抽出了腰间的剑,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便直接要砍下去。
然而这一剑并没有砍下去。
没等他砍到天云溪,一阵剧烈的痛感便袭遍全身,手里的剑一时没拿住便滑落在地,发出了“咣当”一声。
这一声足够清脆,是这屋子里本不该有的声音。天云溪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果然看到容胤痛苦地趴在了地上,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连带着浑身都在颤抖,感受到天云溪的靠近,只怒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天云溪的表情依旧很淡,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怜悯,而容胤最厌恶的便是这个表情,在他眼里,这样的人莫不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才会用这种俯视的眼光看待别人。一时间他的眼里满是凶光:“你这个毒妇!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天云溪蹲下来直视着他,丝毫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出手。
容胤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怎么都够不到了,双手和双臂由于用力过猛而青筋暴起,还微微颤抖着:“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不要敢做不敢当啊!你说啊!”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问什么?”天云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和容胤讲话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是刻在骨子里的生性多疑。
容胤似乎还想反驳什么,可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他想不到任何说辞能够回答,只继续颤抖着,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只能迷迷糊糊看见一个并不怎么高大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