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入秋的丰收季节，但山下依旧人烟萧瑟。
因为又是一个灾年，粮食歉收，税赋却依旧苛刻。
县衙为了防止人口流失，开设了许多重罚的临时条例。
周围官路层层设卡，进铁门关可以，若想外出，没有路引，绝不放行。
一旦发现没有路引还要远离此地的平民，必定重罚，罚不死也脱层皮。
饶是如此，平民的数量依旧稀少了许多。
没法子，逃命还有一线生机，不逃就是等死。
家中这点可怜的储备粮食，不是被当官的刮了，就是被胡人抢了。
侥幸剩下一点口粮，如果吃完了，想逃都没力气逃。
如今城里人的生活甚至还赶不上山民。
山民最多就是房屋简陋，经常受冻，留下些病根。
但好歹背靠山里，坐山吃山，坐水吃水。
入冬之前，只要肯下力气，过冬的储备粮食还是能慢慢攒出来的。
而且山路崎岖，无论当官的还是胡人都不愿意受累过来搜刮山民手里的仨瓜俩枣。
就算来了，一阵鸟兽散，也抓不到几只大猫小猫。
城里人就不一样了，虽然城里房子抵御寒冷的作用强一些。
可是粮食紧缺啊，人都要饿死了，要房子有什么用？
…………
顾一随着贸易的车队走到了临江镇中。
惯例，关卡上的官兵没人能注意到他。
这个车队像是有点来头，领头的管事报了下家门，官兵就放行了。
顾一听的不真切，似乎是沧州雷家的人。
进到临江镇内，顾一四处查看熟悉的地方。
他经常吃饭的早点铺子关了，几家小型店铺也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只有几家大酒楼，和几家大商铺依旧人气鼎沸。
奇怪的是，城中乞丐都不见了。
码头上的苦力也少了一大半。
只剩下几十人缩着脖子碰运气等活。
比起以前人山人海抢活的场景，何止天壤之别。
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顾一思索时，一个熟人从他面前走过。
…………
“吴老哥，怎么孤身一人啊？”
低头赶路的汉子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回头一看是熟人顾一，才松了一口气，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赶紧把顾一拉到了巷子里面。
“顾老弟啊，我还以为你逃出镇子去了，怎么你还在这里？”
“我在雷家货运店打打零工，今天刚跟着回来。老哥为何问我逃跑的事？”
“日子不好过，大家都去别的地方求生活了呗，老哥知道你居无定所，这段时间还挺担心你的。”
顾一上前眯着眼细细看了看吴捕快，问道：“老哥怎么没穿官衣，今日是在休憩吗？”
吴捕快一脸晦气：“别提了，一时贪心，帮镇里一个熟人逃出关卡，让上面人发现了。打了一顿板子，还把老子这身皮给撸了。”
“这点小事，也至于这么较真？”
“谁说不是呢！哥哥也没想到上面态度这么严。”
“那老哥今天是要去做些什么吗？”
“唉，老子家里这点积蓄，都拿去贿赂典使了。说是让我等等风头，过了今天元年，再让我复职。可是家里也没余粮了，总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挨饿，我就寻思找找活，挣点口粮钱。”
顾一同情道：“难为老哥了。”
吴捕快洒脱的摇摇手：“老弟不用担心，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熬过这时晌，还是一条好汉！”
“老哥，这镇里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怎么人少了这么多？”
“听说是秦家、司马家要在附近开展个什么大工程，说要帮皇上建造牧守边境的临时住所，需要大量人手。不止临江镇，铁门关附近所有城镇都在招人，要招好几万呢！这秦家是当今宋朝国相的家族，司马家也担任过上代国相，这俩家族听说都是什么三十六家族之一呢，连皇亲国戚都没几个能惹得起的。他们一发话，这临江镇当官的还不跟孙子一样拼命的巴结？曹家的江运都萧条不少了，招不到人啊，有力气的力工都被这个工程拉走了。”
“哦？莫不是待遇很丰厚？”
“听说是不错，管吃管住，还发工钱。嘿，我看就是场面话吧。这的人又不是傻子，除了饿急的，有几个敢去冒险？大工程？大工程死的人才多呢！老弟我跟你说，镇里好多乞丐和力工都是被强行拉走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招工的大嗓门声。
“秦家、司马家的工程招人了！你们这些泥腿子！老爷们可怜你们这群穷人，给你们好活计，还敢挑三拣四的！癞三，滚过来，说说看我们的待遇怎么样？”
顾一眼睛一眯，连个管事都有四阶修为吗？
临江镇黑帮头子癞三对着管事点头哈腰的讨讨好，对着剩余的力工人群耀武扬威道：“你们都认识我，老子是刀疤三！工程上说的待遇都是真的，根本没打折扣，管事大人给我安排了一个工头的活，每天都能吃到肉，每个月还有三足锭银子入账！你们这群蠢货还等什么？老子的话总该信了吧？”
剩下这几十人顿时按捺不住了，有人骚动着大声喊道：“小的愿意为秦大人干活！”
“我我我，我也愿意。”
“还有我……”
“还有我……”
…………
癞三还是有一定威信的，在他的号召下，剩下的力工全跟着那管事走了。
吴捕快尴尬的笑了笑：“这待遇竟然是真的，看这癞三吃的油光满面的。”
顾一打趣道：“老哥要不要去凑个份子？说不定也能当个工头。”
吴捕快悻悻道：“老弟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这要去当个力工，明年还哪有脸复职当捕快了。老弟，你力气大，我看这活你挺适合的，别浪费了这机会。”
顾一笑道：“老哥说的是，我考虑考虑。”
…………
和吴捕快道别后，顾一悄无声息的跟上了这支去赶工程的队伍。
一路出了镇子，跟着车马朝着北方行进了半日。
看到了一处建设中的宏伟别苑。
模糊估量了一下大小，怕是有半个故宫那么大。
别苑前也设了关卡，前面排队的力工络绎不绝。
四面八方陆续有管事打扮的人带着队伍前来，多的近百，少的十几。
不时有世家打扮的弟子拿起一个朱印往进去的工人身上盖戳。
就像送往屠宰场的牲口一样。
顾一眉头一皱，察觉到这个别苑的不对劲。
左眼感应下，周围隐隐有一种强力的气息存在。
围绕住了整个别苑。
难道是结界？
而那朱印应该是为工人身上刻下识别标记。
看情况，没有标记就想混入进去，怕是不太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