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张石,见过纪大人。”
张石站在这个传说中的纪大人面前,虽然还是有些哆嗦,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有下跪。
初月站在张石斜后方,只是抱了抱拳,也未下跪,背部笔直,稍稍向前倾了倾,算是行了一礼。
纪大人一袭紫袍,半卧在宽大的椅子上,一名侍女跪坐在地为他轻轻捶着腿,另一名坐在他怀中,温柔地给他嘴中喂着车厘子。
纪大人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示意二人免礼。冲着初月意味不明地挑眉笑了一下。
“这位是?”
“啊,这是我们衙门的一名小小的捕快,不值一提。”张石赶紧解释着。
“捕快?”纪大人似乎觉得很有趣,冲她招招手,“过来。”
初月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有些不适应,皱着眉倒退了一步,又慌忙掩饰住了自己的不适,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女捕快?不常见啊?”纪大人笑了笑。
初月不清楚他想说什么,有些慌乱:“什,什么?”
纪大人一直保持着一样的微笑,突然伸手将初月头上的官帽脱下。
长发披散开来,垂至腰际,初月愣住了。
“长得还蛮标志的……”纪大人伸手想勾初月的下巴,被初月不着痕迹地向后避过。
纪大人也不恼,将手放下,看着初月一会问道:“小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大人您说笑了,”初月以为到纪府会是刀山火海,却没料到是这般景象,“初月一介只是个小捕快,何德何能有幸见过您。”
“不,”纪大人笑笑地否认,“小姑娘你忘了,在烟雨楼啊,哦对,你叫……文月是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初月还真的记起来了,那是当时在烟雨楼做歌女的时候,随萧大人一起来的那位。
怪不得如此眼熟,如此看来,萧奕跟他当真是一路人。初月暗自思量,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纪大人。”张石适时地出言打断了这番谈话,“不知纪大人叫下官前来,所为何事啊?”
纪大人甩了甩袖子,瞪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满意他的打断。
“张石,你出门还要带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还以为是想孝敬我呢。”纪大人说着就要上手抓她。
初月并不满意他的轻浮,很是抗拒,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答应萧奕前来此地,他们简直都是一样的恶魔。
“纪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苏州府?怎的不与我打声招呼,都没有机会给您接风。”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的大门响起。
“大人,大人,二公子他非要闯,我们拦不住。”一名侍卫急急忙忙地跟了进来,声音还有些气喘。
“哟,这不是我们萧大人?”纪大人故作惊讶,“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罢了罢了,都是自家人,你紧张什么?”
“自家人?”初月已经不再狐疑,一脸鄙夷地看向萧奕。
萧奕自然是感受到了初月的目光,立刻明白了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禁有些头疼,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对着纪大人。
“听闻我的下属到这里捣乱,特地来领她回去。”
“下属?”纪大人装作不知情,“你是说这个小姑娘么?”
“正是。”
纪大人好似非常讶异:“他不是张大人的小捕快么?”
“是我带来的,去衙门只是帮忙。”萧奕感知到纪大人话里的意思,神色匆匆一变,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如此。那萧大人多虑了,这个小姑娘,”纪大人用手指了指初月,“可是乖巧的很啊。”
“没有叨扰到纪大人,那当然是顶好不过。”
“无妨。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刚刚才问过初月的问题,现下又来质问萧奕,大堂之上却无一人敢回答。
“纪大人好记性!您说的可是烟雨楼那次。”萧奕并不躲闪,实话实说。
纪大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哦——这样啊,那日那个小歌女……”
“正是在下。”
初月有些犯怵,一个纪大人已经够了,又来一个萧奕,这次自己怕是真的要认栽了。
张石眼看着这三个人各怀心思,着实担心初月的安危,却偏偏毫无办法。
“萧大人,我今日约的是张大人,还有正事,就不陪你了,请便。”纪大人终于不再为难初月,转身给萧奕下了逐客令。
这倒是有些奇怪,初月糊涂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又好似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萧奕也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先告辞了。纪大人,有机会再叙。”
“走吧走吧,改日请你喝酒。”这纪大人的耐心将要耗尽,不耐地说。
萧奕转身,顺手还拉住了初月的胳膊一同走,已经被吓傻的初月没有挣扎,木讷讷地随着萧奕出了纪宅。
纪大人侧着身子,微微抬头,眼里的光有些诡谲,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好久,竟兀自笑了。
这一笑,倒是把张石吓得毛骨悚然,头埋得更低了。
初月随着萧奕在林子里走着,方才紧紧握住的拳头也慢慢松开,紧绷了半天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感知到初月的放松,萧奕也后知后觉地放开了初月的手腕。
“大人,谢谢你。”初月低着头,双眼无神地说道。
“吓着了?”
“没有,卑职就是……不太适应。”初月摇摇头,“以后不会这么丢人了。”
“没有以后了。”萧奕立刻回道,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赶紧补充道,“这么没用,下次不派你来了。”
“大人……”
方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此刻又让人如此责备,初月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委屈?”萧奕见她一副快哭了的样子,皱眉道,“你方才不会是以为我俩是一伙的吧。”
让人戳中心里事,初月微微有些尴尬,却又不肯服输似的昂了昂头,生生讲眼泪憋了回去。
“不委屈。大人您看您的样子,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萧奕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这个小姑娘无可奈何:“那你说说,你都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