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是给我买的?”江亦然惊恐地看着躺在购物车里的防晒霜,“要不要这么娘。”
苏白月瞅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经验之谈吗?我当初军训就被晒脱了一层皮,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她的皮肤很薄,嫩得像能掐出水,江亦然说:“你个姑娘家怎么能跟我比,我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
她手指一比划:“当时我们班三个女生,剩下二十多个男生,不擦防晒的全晒成了猴子屁股。太阳公公是很公平的,阳光普照,雨露均沾。”
她晃了晃防晒霜:“我买了哦,买了你军训就要用哦,不能浪费哦,浪费可耻抓到枪毙。”
江亦然一下趴在购物车上哀嚎:“我会被人说娘的。”
“擦自己的脸,让猴子屁股去说吧。”防晒霜一个漂亮的弧线,丢进了购物车。
“我当时是在前湖军训基地,你们学校是不是也要去那里?”苏白月问道。
他点点头:“好像是的。”
“那要买好饭盒了,这个你觉得怎么样?里面还有筷子和勺子。保鲜袋也要买,你吃饭的时候就套在饭盒上,就不用洗碗了,干净又卫生,你是不知道当初我们吃完饭要排多长的队伍洗碗。白色T恤也要多买几件,你穿什么尺码的,这个合适吗?你过来我比划一下。我们当初几天都洗不了一个澡,你们男生出汗多,洗不了澡好歹把衣服换了。你们是要去两周吗?那我们买个七件吧,两天一件差不多吧,要是没地方洗全带回家,你省点时间好好休息。还要买床单,被罩,枕头和鞋垫,对了,还有花露水……”江亦然听着她絮絮叨叨,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在超市里转来转去。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苏白月,脑子里突然跳出“老婆孩子热炕头”几个字,他连十八岁都没到,却冒出个这么奇怪的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苏白月看着他跟在身后感激涕零的样子:“怎么?是不是突然有种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的感觉。”
“苏白月,我想掐死你。”
她咯咯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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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分了四个袋子才装下,江亦然一手两个袋子一股脑拎了起来,苏白月看他手勒得发红,要给他分担一个,他死活不肯:“我,国家二级运动员。苏大人,请你不要给国家抹黑。”
后来好说歹说鸡蛋会破,才让她抱了个脸盆,里面放了板鸡蛋。江亦然看着她抱着盆的模样很有点憨态可掬的意思,一路上都憋着笑。苏白月狠狠瞪他:“再笑,再笑把盆扣你头上。”
逛超市的时间太长,到家已经很晚,苏白月简单炒了两个家常菜,两个人吃完后江亦然在洗碗,她在整理买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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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亦然搬了新家,但这两天除了睡觉回对门去,基本上还是赖在她家,吃饭的时候美其名曰:搭伙吃饭;热的时候美其名曰:共享空调;不开空调要开灯的晚上美其名曰:节能省电;不开空调不开灯的一大早美其名曰:我要蹭网。这实在是一个太好的借口,其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用这个借口,江亦然说出这么多花样只是为了表示他留在这里实在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你看理由有这么多。
他甚至提出来帮苏白月分担一半的电费和网费。
苏白月手一撑脑袋:“江亦然你真的很烦,你过来我家是节能省电了,但是费水费时间啊。”
他奇道:“苏大人请赐教,此话怎讲?卑职不明白。”
“你待在我家,不管哪个角度对我都是居高临下,只要你在我方圆五十公分,我就总感觉你在我脑袋上找头皮屑,害得我天天要洗头,你知道这种幻觉会给我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吗?要知道我原来一个人在家,三四天才洗一次头的好不好……”
“呃,苏白月没想到你是这么不爱干净的人。”
“你们短头发的,不懂放假在家不用洗头的乐趣。”她说道。
“当然,你也不懂洗头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耗时耗力的事情啊,有洗头的功夫我都可以搭半座桥了,我讨厌长头发……”她趴在桌上独自哀怨,她在家一般都会把头发盘起来或者扎个马尾,今天她的脑袋上顶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
江亦然凑到桌前看着她:“那你剪短发呗,我觉得你剪短发也应该蛮好看的。”
她睁着大眼睛看他,想了两秒,冲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他把脑袋凑过来,只听见她说:“我小时候长过虱子。”
江亦然立马弹开,一脸嫌弃地:“呃,你天天不洗头,不长虱子才怪。”
她一撇嘴:“早知道不告诉你了,我小时候又不是因为不洗头长虱子的。”
“那是什么?”
“不想和你说了。”
“苏白月,说嘛,说了一半不说完你会憋死的。”
她一时没听清他的话:“那你一脸嫌弃。”
他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不嫌弃。卑职不敢嫌弃苏大人。”
“算了,免得你憋死,和你说吧。那时候是三年级吧,学校里突然很多人被发现头上有虱子,我也有,就被齐叔拉去剪了头发,直接剪成了长毛寸,就跟你现在的头发差不多,然后我回家后我哥就说认不出我了。”
江亦然脸色暗沉下来,心里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听她提哥哥就浑身不舒服,虽然他对那个人很好奇,对他们两的过往也很好奇,他会很想听苏白月讲以前的事,但是他一面听,一面又百爪挠心。
他知道那个人对她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给过她温暖的人,甚至苏白月能成为现在的苏白月,他都应该感谢那个人。可是每次听到她哥哥,他的心就像空荡荡的房间刮过穿堂风,透心凉。
苏白月继续说道:“我心里一直记得这话,总觉得如果自己有什么改变或者剪短了头发,他就真的认不出我了,其实我小时候也剪过妹妹头。江亦然,你说我这是不是一种心理疾病,好像被这句话心理暗示或催眠了一样。尤其我初一暑假那次跟他重逢,我之前都是扎马尾,好巧不巧那天皮筋崩了,我披着头发,我们就在校门口碰面了。”
他表情错综复杂,心里百般滋味:“你不是说,你号子哥——邓浩后来告诉你,你哥是在电视上看到你参加诗词大会才找来的吗?那你在比赛时也是扎马尾啊,他还不是认出了你,否则怎么找到我们学校门口。”她提过的人名,哪怕只有一次他都记得很清楚。
“所以我说自己这是不是病啊。”
他看着趴在桌上惆怅的她,神情复杂。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其实我觉得你不用想太多,也许只是因为你那次遇见他正好是披着头发,你心里就把这个当做一种好运气。就好像我小时候期末考试前,外婆总喜欢给我准备一根油条两个鸡蛋,我们当然都知道这对满分并没有什么帮助,但这代表了一种期待,感觉外婆也在给我加油。你想披着长头发就披着长头发,我们就当讨个好彩头。你什么时候不想披着长发了,我们就去剪短,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够认出你。”
苏白月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偏过头看向江亦然,他身材挺拔,背光而立,替她挡住了炽热的阳光,他轻轻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她心里无处安放的焦虑渐渐缓解,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