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层林尽染。
密林深处传来欢声笑语。
众人转悠了大半天一只山鸡野兔什么的都没见着,仿佛知道他们要来都故意躲起来了。
最后还是在尤轻未的指引下找到了一颗栗子树,她贡献出自己的匕首,绑在树枝前端做了一个采栗子的工具,做了个示范后把树枝塞给空九陌,让他们自己采。
空九陌看着手上的工具,拧着眉不知所措。
尤轻未揪着伍渊消失在树林之后,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几人看着工具不知从何下手,最后还是陈枝成功运用起来,采下了好多栗子,其他人则是小心翼翼一个个拾起带刺的栗子,装进布兜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尤轻未才回来,身后屁颠屁颠跟着伍渊,他肩上扛着一大袋东西,看着也不重。
郁浅微站起来问:“你干什么去了?”
尤轻未接过郁浅微递来的匕首,收入腰测,瞟了瞟地上他们采的栗子,答道:“我采了点茶叶。”
“茶叶?”郁浅微奇道,“这树林里有茶叶?茶叶不都是茶园种的吗?”
尤轻未挑着郁浅微光洁的下巴骄傲道:“跟着本姑娘,有你好吃好喝的。那是颗古茶树,没被采摘过的。我做了个标记,春天的时候再来采。”
郁浅微一脸崇拜:“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尤轻未笑眯眯丢给她一道秋波,“走,回去给你们做栗子月饼。”
云初霁望着尤轻未的背影,喃道:“你说她是不是真的会做?她这性子做出来的东西确定能吃?我表示很怀疑啊。”
空九陌不置可否,“也许。”
陈枝看了两人一眼,“她说她恐高的时候你们信了吗?”
这话的意思是尤轻未一般不会忽悠人,说的话自然都是认真的,她说会那就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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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证明,尤轻未确实做得一手好月饼。
新鲜的栗子蓉内陷月饼端上桌,几人盯着细细看。小巧的,圆圆的,白白的,正如今日的月亮,华光照人。
郁浅微伸出指尖碰了碰,感觉凉凉的,“天呐,白色的月饼!”
陈枝咽了咽口水,“看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尤轻未看他们一副犹豫迟疑的样子,催促道:“吃啊,我发誓你们肯定没吃过这样的月饼。”
郁浅微一口气抓了两个想要藏起来,“我收着明天吃。”
尤轻未弹了她脑门一下,“明天吃不成了,会变硬。只能现吃。”
于是顷刻间,盘子里的月饼一扫而光。每人一手一个,而空九陌伸到一半的手空空如也,他又讪讪缩回来,眸光微暗。
几人边吃边点头嗯嗯啊啊含糊夸赞,尤轻未转身去小厨房,梨苑的小厨房没开过火,除了今天。
伍渊急急赶来,冲进厨房里端一盘月饼跑了。尤轻未再出来时,手里又多了一盘月饼。
她走过去,一一打掉伸过来的魔爪,递到空九陌跟前,友好一笑。不友好不行啊,她还指望御剑飞行时他能多帮帮忙。
空九陌嘴角微翘,两指捏起一块,端详片刻才送入口中,轻轻咬一口细细咀嚼品味。
甜而不腻,香糯可口。
确实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月饼。
皓月当空,星星闪烁。
随着梨树窸窣晃动,尤轻未人已经端坐在围墙上,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也不知道她娘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找到爹?真是心眼够大的娘,都不知道给她写封信。
空九陌吃完手里的月饼,往桌上定睛一看,最后一盘月饼已经被其他人扫光了,屑都不剩一点。
瞧见尤轻未的背影,他们深知此刻不该打扰,便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回去。
空九陌负手立在梨花树旁,片刻后他纵身一跃,带起地上几个花瓣,花瓣旋转着,随着他的远离又静谧落地。
他足尖向下,缓慢落于尤轻未身旁。
尤轻未余光瞥了瞥他干净的鞋尖和迎风飞扬的衣摆,淡淡道:“爬墙可不是你该做的行为。”
空九陌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就上来了,只是觉得此刻她身旁应该站着一个人,这样似乎才显得不那么寂寥落寞。
梨花映月,寂然无声。
微风拂过,梨花颤动,像是呢喃又似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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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后尤轻未学习越来越认真,灵力大有长进。
同时她也很忙,几乎都没时间和其他人吹牛聊天。
空九陌每日见她进进出出捣腾着从山中采来的茶叶,很是好奇,但也不好多问。
猛然想起初见那日她说的“这杯茶日后奉还”,她到底记不记得?她做的茶叶会不会分他一份?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期待。
尤轻未确实是要分给他一份的,她不喜欢欠人情,何况她还有求于他,自然要好好讨好一番。
“笃笃笃。”尤轻未站在门口,敲了敲敞开的门,“我能进来吗?”
尤轻未看着他气沉丹田收息,周身微光消散,然后才听到他淡淡回了一个字:“进。”
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正式踏进空九陌的房间。敞亮干净,西边一竹制屏风遮着浴桶,恰是那日她“肇事”的地方,东边该是他的卧房,两重牙色纱帘遮掩着。
堂中案几上每样东西都井然有序,案几旁的小储物架上放着些书籍,尤轻未一眼瞧见一空格里放着被她“偷过”的那套白瓷茶具。
而眼前案几一角托盘上置的茶具却完全不一样,是深翡翠色冰裂釉款式。其中一个杯子颜色又不同,是缥缈的烟蓝色。显然是为了与其他区分开来。
这人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尤轻未暗忖,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于蒲团之上,竖起一只膝盖。
空九陌眼皮一抬,瞥一眼她的坐姿,不动声色倾身倒茶,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看似随意,却举手投足间步步尽显优雅高贵。
尤轻未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眼珠转动,看他端起烟蓝茶杯,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所以她“偷过”的茶具他自然也不会再用,心中不免有些刺,不过谁还没个癖好,无所谓。
空九陌无声呷口茶,轻轻放下玲珑的茶杯,指尖搓着杯肚,“找我有事?”
尤轻未目光落在他匀长好看的指节上,一触即离。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他茶杯旁。
“这是何物?”空九陌只是看一眼,视线移到她脸上。
尤轻未噙着笑意道:“赔你的茶叶。同时也谢谢你那日护我结丹。”
茶叶?空九陌视线在她脸上和眼前这坨东西来回巡视。
最后还是好奇伸出手掀开包装纸一角,确切来说这是一坨茶叶,碰了碰,还是硬邦邦的一坨。
尤轻未见他一副怀疑模样,赶紧解释道:“这是特制的茶叶,现在还不能喝的,你放个三年五载再喝。越沉越香。”
空九陌迟疑道:“茶叶难道不是新鲜的才好喝?”
“我的这个茶叶像酒一样,陈年的才香。”尤轻未强调,“而且是我特地给你做的,独独一份。”
独一份?空九陌猛然抬头,目光定在她泪痣上含笑的眸子。
尤轻未托着下巴笑意盈盈补充,“我说真的,你不信的话现在撬一点试喝,然后三年后再喝,味道绝对不一样。”
空九陌情不自禁抓着茶饼,把之前掀开的包装纸细心包好,状似不经意道:“那其他人的……”
“哦,他们也有。茶叶不多,做不了多少。我师傅你师父,另外两座山的也分了点,还有浅微他们,每人都只有你的一半。”
只是量多量少而已,并无区别。他还以为他真的是特别的,原来她的话也不能全信,这样雨露均沾还叫独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