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老神父。毒药并不似自己所想，那般简单。
这其中，一定有自己所不知的，深层次原因。
便没有多言，只是放大了瞳孔，紧紧盯着毒药，等待他说下去。
同样没有说话的，还有一旁的盖茨比。
与老神父不同的是，面对毒药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盖茨比只是一时呆住。
他分不清，毒药如此说，到底是敌是友。
既不是恶魔，也不是人。
对于老爹霍利，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实，毒药也不知道。如果人们都知道了，霍利其实是人鱼。对他本人来说，是好是坏。
但是当下，面对着老神父和盖茨比，毒药也只能将亚特星的经历，霍利的一生，以及等待他归去的部落族人，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
至于，究竟是好是坏，还需要与老神父和盖茨比二人，一起从长计议。
老神父和盖茨比，认真听着毒药娓娓道来。两个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既有对亚特星人鱼恶行的极端愤怒，也有对生活在那里的人类同胞，无限同情和悲叹。更多的，是对霍利先生，穷尽一生为人类付出的种种，无以言表的感动和感激。
泪水再一次如暴风骤雨般，喷涌而至。
任谁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如父如子，如兄如弟的霍利先生，竟然会是人鱼。
任谁都没有猜到，面前的毒药，竟然会和霍利先生，有过那样一段机缘。
现在，关于霍利，关于那本书，关于那些流言蜚语，一切都有了答案。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盖茨比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夜冒死前去营救老爹霍利。他却拼命让自己，务必先将这本“恶魔圣经”，带走就好。
霍利到现在，还在想着人类文明的复苏。还在维护着，人类发展的可能性。
而这本书，正是带领人们，走出无知和迷惘的最佳路径。
如果这本书继续留在韦查德手中。一旦被损毁，那么不仅是霍利先生的毕生心血，被肆意糟践了。
整个人类在宇宙的历史长河之中，留下的那些如同瑰宝一般，绚烂多姿的文明，也将被践踏无余。
文明也许永不会迟到，只是早晚而已。但是早一点，就会多一些人受益。再早一点，就会少一些人，被愚昧裹挟，被邪教利用，荼毒戕害。
老神父也刚想明白。也许霍利早就可以一走了之。
他之所以，没有离开。无非还是惦念着，人们还没有接受到知识的洗礼。
此前，自己和霍利，曾有过约定。会一起帮助人们，学习进步。
火车、飞机、轮船……
科技、音乐、美术……
老神父现在还记得，自己与霍利在屋檐下乘凉之时。霍利描述人类未来时，眼中闪动着的，熠熠光辉。
想不到，霍利对于人类，竟会如此执着，如此坚守。
如果有可能，老神父多么希望，自己与霍利当初的约定，能够得以实现。
如果有可能，老神父多么想要，代表西西星球所有人类，当面对霍利说一声，“谢谢”。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霍利，就要被当众处决了。
就在，明天。
什么？！
得知这个噩耗，毒药瞬间感觉如雷轰顶。
让本就已经十分沉痛愤慨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明天什么时候？！”
毒药没想到，局势竟然如此紧迫。一听说就在“明天”，顿时心急如焚。现在他只想尽快确认，留给自己和霍利的时间，还剩多少。于是，焦急地问道。
“明天正午，圣殿之下，大祭坛前。”
老神父普利斯特，语气颇为沉重，回答却十分干脆利落。
扑通！
听老神父说到此，一旁的盖茨比，扑通一下，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垂头丧气，样子十分懊恼。泪水决堤般夺眶而出，说话间，牙齿咬着后槽牙，一脸不甘。
“明知道……我明知道……
老爹明天就要被公开处决了，我还是这么没用……
如果我今夜潜入天牢，能够成功救出老爹霍利，那该有多好！
我都看到老爹了……我本可以……”
只见他情绪更加激动，开始用拳头一下一下，狠狠地捶打自己脑袋。非常自责地接着说：
“可惜，我这该死的头疼病，偏偏在那个时候发作了。
非但没有救出老爹，自己还差点被捕。
我真是没用……
都怪我……都怪我……”
盖茨比反复责怪自己，好像所有一切，真的都是他错一样。
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错在哪儿了。
即使，他为救老爹霍利，已经拼尽全力了。
总之，这种眼看着至亲之人，身陷囹圄，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全都吞噬殆尽。
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同时撕咬着自己的心，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哐哐哐！
盖茨比嘴上话已说完，手上却还没有放过自己。
左右开弓，大拳猛挥，一下接一下，奋力捶打着自己的头。好像非要把头，打出个大洞，才肯罢休。
同时，情绪极端崩溃，满脸通红，无比狂躁激动。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啪地一下，猛然扼住他的手腕。使他暴风骤雨般的拳头，骤然停在头顶。
盖茨比下意识抬头，仰视而望。
而制止他的人，正是毒药。
只见毒药此刻，目光炯炯，眼神坚定而又充满力量。
让盖茨比只看了一眼，就不自觉地心生依赖和信任。
“一切还没有结束呢！”
毒药一字一句的严声厉道。语气中，带有不可撼动的威严。
不由地，令盖茨比一怔。
进而又马上，对自己的莽撞宣泄，心生几分羞愧。
毒药见盖茨比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对他自己头部的猛烈攻击，也停了手。便也将自己，扼住其手腕的手，松开了。使其手腕，自然下落。
此时盖茨比咬着牙，憋着口。强忍着，悲痛和内疚。手臂在毒药手中滑落，自然而然地垂地，荡在身子之侧，随着身体不停颤抖着。
至此，毒药语气才稍有缓和。说话间，增加了几分温柔和安抚。
“再去救一次，我们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