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庙宇看上去已久未有人光顾,房梁上四处悬结着厚实的蛛
网。庙堂正中横着张吱叫的桌子,桌上胡乱摆着大堆已吃空的食物包装。半晌,从食物堆里抬出一张粉嫩的小脸。“我吃饱了。”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易瑶忙用手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才吃饱啊!”千羽从吊床上翻身下来,语出无奈,随即郑重其是地开始絮叨。“你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吗?”
易瑶一脸懵懂地眨着眼睛,像是听书等待开场般又嗑上了瓜子。
“一路上,聚德祥招牌菜每样十份,路边摊长寿面又来八碗,路过蜜芳斋各式小点心包了五大包,顺便杠了俩糖葫芦架,还席卷了路边半袋炒花生,这一包瓜子算是送的。”唠叨着唠叨着,手不自觉地探向了钱袋,哆嗦地抠出几两散银子,面露凄惨。“这可是我连打三天铁才挣来银子,您一把就挥霍了。我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我细细沉着地思虑了一下,想来是怨我们缘分过浅。这顿过后,大家便各自为政,各奔西东。”一个潇洒的转身,将吊床隐入掌心后即微笑道别。
“千羽哥哥,别。”易瑶掏出一个紫色的荷包,费力地掂着包底向外甩着。“你看。”几颗夜明珠掉了出来,珠子浑圆,色泽柔和。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不一会儿又窸窣弹掉出大块紫水晶,接二连三的宝物从袋中抖出,看得千羽惊叹的嘴巴连连张大。
吃力地抖过一番后,易瑶的小脸由红变成了紫。五官极度扭曲,变形得似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只听哐当一声,一个庞然的木柜突兀地杵在了眼前。木柜上色考究,设计精巧,气韵古雅,“定是价值连城。”千羽碎念着,不自觉地抬起了步子。
一旁的易瑶连连呼气,双手叉腰,像是累到了虚脱,表情却甚是满意道:“千羽哥哥别担心,瑶瑶带了好多值钱的物什,我们不会饿死的。”
“这是什么宝贝?“千羽走到木柜跟前,刚触着木柜光滑的外层便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这质感,分明,分明像是人的皮肤。如此柔嫩,婴儿。”后退数步后,瞳孔中散出异样的光彩。“莫不是婴儿木?”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千羽又重新探出双手,捕捉微妙的触意。
“是那个贱人的,她抢了母亲的位置,这几日她分娩,我便将她房里的物什洗劫一空,溜了出来。“易瑶自喃道:“我只当爹爹爱母亲一人,如今看来,都是错的。”
千羽未作理会,心里悄然盘起了算盘,复重新支起吊床。“我道是什么,原来是偷的,不义之财君子莫取。”
易瑶闻言急忙解释说,“不是的,不是的。千羽哥哥不必介怀。虽说是那贱人房里的东西,可总归是属于我家。”
“那是对你,”千羽将吊床荡了几荡。“你拿自家东西顶多挨上几句骂,可若是我用了,那性质可就不一样。若是到头来,说是我潜入贵府,麻烦岂不大了。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伸手抖出一张纸文甩向空中后,千羽接着道:“这是聆心契约。签署契约后,可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显示出来,别人强迫不得。你只需在心里默念,是自愿将财物分与我使用即可,届时即使是你家人前来讨说法,我也有法应对。毕竟这些物什太过贵重。”
易瑶认真地点了几下头,觉得这话十分在理。随即提步向前,伸出手掌印在契约上。只听契约自动开启提示:“契约一旦达成,全权由缔约人所属,签约人不得单方解约。是否达成契约?”
“是。”
一道金光闪现,契约随即隐于无形。“这就好了吗?”易瑶木然地收回手掌。
“好了。”千羽窃喜,这下身边绑了小金库,吃喝不愁了。揉了揉易瑶的头发,口中赞许道:“小妖真乖。”随即开始清点散落在地的宝物。看着这些宝贝,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千羽满脸堆笑地用眼神细细摩挲面前的物什,神情仿佛一位老母亲用分外宠溺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孩子。
千羽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在他身后,拐过一个弯,费力地调试好角度才看到背上扛着硕大包袱的易瑶。太阳正毒,易瑶一边擦汗一边将下滑的包袱重扯回原处。听到前面一句不耐烦的啰嗦便加快了脚步,口中应着,“来啦!”说完,身形一顿,将包袱借力又颠回肩上。
“姑娘,我来吧!”
面前一位长衫青年,温和地挡着烤人的烈日,未等回复便将包袱接了过来。“太阳毒辣,姑娘莫要中暑。”
千羽早已施展法术支好吊床,此刻正躺在树荫下的吊床里,眯着眼睛看易瑶微笑着向这边走了过来。她的笑很甜,可他从未夸过一句。定睛细看,她旁边不知从哪冒出了个长衫男。那人眉飞色舞,看着两人聊得甚是投缘。
心里莫名起了股火。“小妖。”厉声喝去,易瑶加快了步子,身边的长衫男也紧紧跟着,两人对视间各自会心一笑,千羽心里的火燃得更盛了。登时起身,瞬间挪至长衫男面前,一把扯过包狱,眼冷眼扫过易瑶,“东西贵重,怎么能让旁人接手?”
“一些吃食用度的平常物,不打紧的。”易瑶言毕,向长衫男投去感激的目光。
“娇揉造作,成什么样子,你给我过来。在这罚站两小时。”
易瑶不明所以,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自己走得过慢才使千羽不高兴,不过那也是因为包袱太重嘛,谁让自己不听劝偏要买这大包的吃食。虽嘟着嘴满脸委屈,易遥却也只好老老实实地站着。
“兄台莫要动怒,今妹体弱,大太阳下……”
“你哪只眼睛看看出她是我妹妹了,我爱让她站哪她就得站哪。多管闲事。”
长衫男待要接口,只听易瑶压低声音道:“道与哥哥,算了吧!千羽哥哥心情不好,别去惹他。”
长衫男闻言,退到了易瑶身旁。凭空捏出一柄纸伞,撑在了两人头顶。伞下自动传输冷气,凉意袭来,甚是舒爽。不一会便听伞下传来叽叽咯咯的笑声。
千羽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愤然地搅动吊锅中的粥,待锅中的粥沸出浇灭柴火散出阵阵浓烟后,才惊觉自己手中拿的是根木柴,而搅粥的铜勺被折成两半填到了吊锅底下。
这种交到新朋友的热情是难以控制的。明月当空,不远处伞下的两人终于歇了嘴。易瑶见千羽睡下了,便大着胆子蹲了下来。心下想:今天真是太开心了,道与哥哥真有趣,和他聊天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瞥了一眼千羽的背影不解道:千羽哥哥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道与索性坐到了地上,看着犯因的易瑶柔声道:“易瑶姑娘困了吗?喏,肩膀借你。困了就睡吧。”
易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正要靠向道与时,却被抱了起来。
“困了就到床上睡,这里容易着凉。”
易瑶睁开眼睛看是千羽,便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地睡去了。
“傻丫头,我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么傻,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凡事不长一点心眼。不是说过什么都不图就对你好的人都不安好心吗?一点都不听话。”千羽动作轻柔地将易瑶放进吊床,为她盖好被子后,反手一个光罩将她护住。
“这位仁兄,我们一没有交集,二不会有交集,三以后也不可能有交集。天各一方,哪来的回哪去吧!”千羽看向席地而坐的道与说道。他的声音里渗满冷漠,细细听来这冷漠中还透着丝丝凉薄,这份凉薄在这寒夜里分外能使人联想到杀气。
盘坐之人冷笑一声,“天下女儿是用来怜惜的。兄长如此作为,实在是人神共愤。”
“主意打的不错,易瑶血统纯正,心智未开,容貌性情皆是上品。无论是驯服还是豢养,数年后,结果都不会太让人失望。不过兄台这棋走的险,如此歹毒的想法,只怕会人神共诛吧!”
“兄台说笑了。在下只是爱惜心切,未作他想。只要兄台答允好好对待易瑶姑娘,在下便自会隐去,可若是阁下一如今日,在下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我的人,我爱怎样便怎样,哪里轮得上你来指手划脚?我若不依,你当如何?”
“若是如此,在下即刻便将易瑶姑娘带走。”
千羽手中剑光一闪,“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想带人,有本事你来啊。”
“如此,在下领教了。”空气瞬时凝结,气压骤降。道与抽出一道青色光杖,顷刻间光仗化为一柄利剑。
暗夜里,蓝青光频频交汇,变幻繁复,灿若烟花。
易瑶伸着懒腰从吊床上坐起,床质柔钦,睡在其中如同跌入一团松软的白云。迷糊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不由得神经一紧,急忙下床赶了过去。
千羽手持长剑,单膝脆地,目光死死盯住对面,对面的道与同样单膝跪地,神情严肃地回盯着千羽。
场面过于肃杀,气流凝固到连呼吸都需使出内力。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看这阵势,易瑶着急去劝,脚步刚踏出还未站稳,便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击。倾刻间,飞出数丈,落地后,口吐一口鲜血。原来他们在比拼修为。易瑶即刻护住心脉,气息均匀后艰难起身。
气场受扰,对峙被外力强制中断。千羽喷出一口鲜血,几乎同时,道与也口吐鲜血。
“哼,学我。”千羽说完这句话后便颓然倒地,衣衫顿时显出数处剑伤,血流不止。脸上逐渐浮出青肿。
“千羽哥哥。”声音刚落,便见道与也同样倒地。衣服数处开裂,流出鲜血,脸部渐显青肿。“道与哥哥。”易瑶忍痛起身,走到千羽身旁想要将他扶起。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抬头看到倒地的道与,便将千羽放平躺好,想去扶起道与,结果同样令人失望。易瑶只好将两人拖到中间,用残存的灵力为他们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