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天远,我的妻子是安氏集团的继承人安宜秋。
今天是我三十二岁生日,宜秋一早就在厨房忙碌,给我做生日蛋糕。自从她做了骨髓移植,身体恢复了一些,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会亲手给我做蛋糕,然后催着我许愿。
有一次我问她,“宜秋,许愿真的会有用吗?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心愿实现过。”
宜秋笑着亲了亲我的脸,“有用啊,你可以悄悄告诉我,我来帮你实现。”
她对待我,总是无限包容,像把我捧在手心里。
可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配被她这样对待。
那年我看见她了,当我被两个男人侵犯的时候。宜秋家的木门破烂不堪,宽宽的缝隙中露出她恐惧的眼睛和苍白的脸。
我盯着她,她躲在那里一声不吭。
后来我想要找个机会杀掉这个女孩。她目睹了我的所有不堪,只要她说出去,我妈妈就活不下去了,我的人生也将是一个笑话。
可她消失了,然后我妈妈病重,我再无暇找她。
等她再出现时,宋宜秋变成了安宜秋。
虽然那双眼睛时常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但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宜秋就是那个女孩。
她变了很多,活泼开朗,交友广泛。或许和学校里其他被我这张脸蛊惑的女生一样,她对我产生了好感,小心的向我靠近。
我也和以往对其他人一样,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可渐渐的,我发现了她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她包容我的一切,看我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很隐晦的疼惜,这种眼神除了妈妈,我从没有在其他人那里见到过。
我有些心慌,又有些渴望。没有人是天生喜欢孤独的,即使是我,也想要有人对我好。
因为她,我甚至答应参加社团的比赛。
然后,很突然的,我认出了她。
那天,学校组织捐献一些旧的课外读物给希望小学,宜秋拿得多,刚好遇到我,就请我帮她搬一下。
一张旧照片从书里掉出来,小小的,像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属于宋宜秋的照片。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二天,我借口照顾许彤退出了比赛。我要逃离她。
许彤家住在我家楼下,她妈算是我妈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家和我家一样穷,我妈生病后,她妈常背着她爸给做点好吃的,让许彤给我们送过来。
所以,即使知道许彤心里看不起我,我也愿意多帮帮她,毕竟受过人家的恩惠,我并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对于学校里流传的关于我和许彤的流言,只要她不否认,我便也不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会让宜秋误会了。那天,我去机场送许彤,本来打算回来的路上,去买杯情侣奶茶请宜秋喝。
是的,我没有逃离成功。不管是喜欢上了她,还是舍不得她对我的好,我都开始离不开她了,于是我想试一试,像别人一样相爱,好好的在一起。
可登机前,许彤对我说,“天远哥哥,请你帮我谢谢安宜秋,没有她的资助,我根本出不了国。”
我问她,“你不是申请了奖学金吗?”
她笑了,“可奖学金是安氏的啊,做主的就是安宜秋。也谢谢你,天远哥哥,我想她大约是为了你吧。”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我不是她漂亮的布娃娃,我再不想被任何人摆布了。
可没有用,我躲开了她,躲不开我自己,发现她在偷偷关注我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窃喜,冰冷的心口也不可遏制的跳动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我觉得挺好的,既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生活,又被人放在心里妥帖珍藏,这就是我这样的人能有的最好的人生了。
可她突然消失了,两周,我慌乱得要命,却不敢去问任何人。
我以为她终于厌倦了我,我很绝望。
然后她爸爸安纪和找到我,问我怎样才愿意和宜秋结婚。
结婚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很可怕,我见过的婚姻中除了伤害、背叛就没有别的了,再好的人在婚姻中都会绝望的死去,就像我妈妈。
可我还是答应了,提出的条件是让那个我称为继父的人永远消失。
这当然是我想要的,可另一方面,我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我怕我不答应,宜秋就会嫁给别人,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恐惧得无法呼吸。
我失去过很多东西,可我大概永远也无法习惯失去。
婚后,我待她不好,这让我后来每次想起都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说不清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我总是控制不住想到那恶心的过去,以至于我无法和她像夫妻那样亲密。
可同时,我又时常想要见到她,想被她那么温暖的目光注视,想被她珍惜,就好像我这样的人真配得上似的。
后来,我还是决定离开她,我恐惧过于依赖的感情,那有一天会把我推入绝望的深渊,我必须摆脱。
可离开的过程很艰难,而且我真的不知道她病了。
那天许彤找我,她妈妈过世了,而我是唯一一个能和她共同回忆她妈妈的人。
想不到却让宜秋误会了,她的血流下来,眼里的光灭了。
那时我才明白,真正令人绝望的是失去她。
我没有别的本事留住她,可她爱我,我便可以为所欲为。
宜秋果然舍不得我,所以她熬过了手术,熬过了术后最危险的72小时,也熬过了排异反应,好好的留在了我身边。
现在我每天都回家吃饭,晚上要时时抱着她,只要一发现她不在身边我就不知所措,甚至出差也要带着她。
宜秋总说我太紧张了,我却不能不紧张。
过去两年我生日许的愿都是,“明年还要吃宜秋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她总是亲昵的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说,“你许个其他的吧,这个太简单了。”我觉得这个就很好,我并没有其他愿望。
“天远,来许愿吹蜡烛了。”宜秋在餐桌边叫我。
我看着她,她最近好像胖了一点,整天都想在家里睡觉,我有点担心,宜秋却说自己感觉很好。
“今年不许再许那个愿望了哦。”她调皮地眨着眼睛,“今年的愿望我替你想好了,你跟着我说就行。”
宜秋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快乐,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高兴就好。
“我高天远许愿,明年会有一个肉嘟嘟的小娃娃叫我……爸爸。”她说着,声音小了下来,脸上也染上红晕。
见我还傻愣着,宜秋嗔怪地瞪我一眼,“你快跟着我说啊。”
我胸口砰砰的跳,张了两次嘴,才挤出一句话,“什么?”
她眼睛里带着笑,“我昨天去检查了,天远,你要当爸爸了。”
“可是,”我却没有她的喜悦,“你会有危险吗?”我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感觉自己在颤抖,“我不要孩子,你不能冒险……”
宜秋抽出手,抱住我,轻轻拍我后背,“你别紧张,天远。医生说虽然我很难有孕,但幸运的是我们怀上了。只要我们小心点,不会有事的。”
“真的?你不能骗我。”我看着她,眼睛酸涩,“宜秋,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你,你别骗我。”
宜秋的眼睛红了,再三向我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可我还是害怕,第二天就偷偷跑去问了医生。
直到医生告诉我,只要小心一点,她和别人生孩子不会有什么不同,我才放下心来。
我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哭了很久,很丢人,可我实在忍不住。
然后我向公司请了长假,我要陪着宜秋一起,迎接我们的孩子出生。
走出公司的时候,我抬起头,看见天空很蓝,阳光清透。
我突然很感动。
上天终于还是没有放弃我,即使我这样肮脏丑陋,也给了我幸福的机会。
我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我的车,我现在就要回家,因为我的幸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