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吧,除了你前女友回头找你,还有你妈想让你回去是为了把你俩凑一对,还有其他的吗?”
程海然有些语塞,“可我都没答应。”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凌听有些心凉,“我们说好的,两个人之间要坦诚,你这是坦诚?”
“我不是怕你生气吗?”程海然伸手去拉她的手。
凌听摇了摇头,“你不是怕我生气,你只是希望所有人都相安无事,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可是程海然,现在的问题是,你妈让你背着我去见前女友,你觉得这样我也可以忍?”
“我和她说清楚,这件事我负责解决,我们别吵架好吗?”
“那你解决之前不要和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要和你吵架。”凌听说完,转身出了卧室。
程海然揉着眉心,觉得头有点疼。
不经意地,他想起以前他有事没告诉于菲菲的时候,她总是撒着娇,“程海然,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她说话软软糯糯的,不像凌听这样尖锐。
女孩子为什么不能柔和一点呢?他叹了一口气。
于菲菲是个有主见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宁愿分手,也要坚持去北京发展。
所以当她在公司门口拦住程海然的时候,程海然也并不觉得意外。
“有事?我觉得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他微微皱眉。
于菲菲垂下眼,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你看看。”
程海然有些困惑,但还是接了过来。里面有一封信,封面上的字他认识,属于十九岁的程海然。
他字写得很好,小时候专门练过的,所以他喜欢手写一些东西,比如贺卡,也比如给心爱的女孩子的情书。
“这个我一直留着,”于菲菲语调低婉,“我知道我错了,海然,我只想要一次机会。”
“我们曾经那么好,你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
程海然扭过脸,“你也说了是曾经。”
“那我们回到曾经好不好?”于菲菲拉住他的手臂,几乎是哀求。
“这些年我总是想起,我们畅想过的那些生活。我们还来得及去实现,海然,只要你肯回头……”
“我来得不是时候?”凌听的声音传来。
程海然反应过来,抽出胳膊,“听听,你听我解释。”
“好。”她点头,“那走吧,晚上你说要做钵钵鸡的,买材料去。”
“海然,”于菲菲在身后喊他,“就是她是吗?她哪里比我好?”
“你和我在一起四年,她呢?你认识她多久?”
程海然抿唇,没有说话。
进了电梯,凌听抽出手,抱着肩靠在角落里。
这两年她升了职,锻炼得多了,有时候不自觉的,就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不再像当年那个爱脸红的小姑娘。
“于菲菲来找我,拿了当年我写给她的东西,”电梯里虽然没有人,程海然还是有些尴尬,“我想她大概是不相信我有女朋友了,今天见到你,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情书?”凌听却问,“写了什么?”
程海然语塞。
她点头,哼了一声,“我知道了,还不就那些。”
“是,确实是我写的,十九岁男孩的真心,”程海然垂下眼,又来拉她手,“可我现在对你也是真心的,所以听听,别为这个生我气,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凌听却扭过脸去,“四年的感情,的确,我好在哪?我也想知道。”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明天出差,正好,分开几天。”
“趁着没谈婚论嫁,我们都想清楚。”
凌听出差,本来计划三天回来,结果推迟到四天,又说要继续推迟。
期间程海然要求视频,被她拒绝了,就没再要求。
只有凌听自己知道,她心里很乱。是她说大家想清楚,可真分开了才知道,她想他,想见他。又怕见了面他会说,他爱着别人,要离开她。
她怕自己会卑微地哭着挽留。
就这样熬了四天,第四天晚上,她正准备睡觉,听到有人敲门。
凌听打开门,程海然一身T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像出来旅行的大学生。
“愣着干什么?我怕你衣服没带够,特意给你送来的。”他笑着,眼尾却莫名有点红。
凌听侧身让他进来,他迈进一步关上门,却把她拉进怀里。
“我想你了,”他贴着她的耳边说,“这几天他们找我喝茶打牌,我都拒绝了,没心情,干什么都没心情。”
“听听,你呢,想我吗?”
凌听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又问,“你想好了?”
“想好什么?”他问。
“我们呀,”她推开他,“想好到底喜欢谁,我们怎么办没有?”
程海然笑了,用额头抵住她的,“喜欢谁不用想,我又不是不知道。至于我们怎么办,”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塞进凌听手里,“你打开看看。”
凌听把盒子拿到眼前,还没打开,男人突然半跪了下去。
“这......你什么意思,程海然?”她声音有些紧绷。
程海然握住她的手,慢慢打开盒子,一枚钻戒呈现在眼前。
戒指不大,细细的指环上几颗碎钻,简洁漂亮,是她一贯喜欢的风格。
“凌听,”程海然似乎也有些紧张,鼻尖冒汗,“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向你求婚有点仓促,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昨晚我一直睡不着,天亮就去了机场,没想到天气原因航班取消,我又赶到重庆,从重庆飞过来的。”
“凌听,你听着,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请你务必答应。”他看着她,胸膛起伏,“我这几天很惶恐,怕你不肯原谅我,怕你离开我。所以,请你嫁给我吧。”
凌听抿着唇,目光落在戒指上。
房间里呼吸可闻。
半晌,她才伸出手,咕哝着“谁像你这样求婚,还让人家务必答应?”
程海然勾唇,取出戒指小心地给她戴上,“没人像我这样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娶到老婆。”
凌听抬手捶他,“你妈不会同意的。”
“她已经同意了,我和她说,要么我娶凌听,要么我打一辈子光棍,让她自己选。”
“啊?”凌听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笑了,戳着他的额头:“无赖。”
过了几天,俩人吃完晚饭,凌听问起了于菲菲。
于菲菲这些天也没少找程海然,只是他能躲就躲,没让她找到。
不光凌听想不明白于,菲菲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回头找上了程海然,程海然自己也想不明白。
要说于菲菲对他还有点余情未了,他是愿意相信的。没有男人不希望自己在爱过的女人心里是特别的存在,这点无关爱情,只关系到自尊心。
可那样一个渴望改变阶层进入所谓的上流社会,对他身上的随遇而安深恶痛绝的女人,时隔这么多年幡然醒悟,竟连价值观都为他而改变,程海然觉得是不可能的。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这个原因在程海然委婉地与其他同学聊了几天以后,终于被他分析出来了。
原来这位小姐曾经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还很高调地在朋友圈晒照。这事不少同学都知道,只是没有人会那么没眼色的和程海然提起。
后来大概过了将近一年,她突然不晒了,也不再出现在同学群里。大家原本也没注意,直到有人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正房打小三的视频,震惊地发现,那个小三竟然是于菲菲,事情这才爆了出来。
“我没想到她会做别人的小三,”程海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她那人以前挺心高气傲的。”
凌听在他身边坐下,“你这么恋恋不舍地在我面前提起另一个女孩,真不怕我生气?”
程海然转头看她,“我哪里恋恋不舍了?我要是真恋恋不舍还能向你求婚?我就是觉得,心情挺复杂的。”
“明白,明白,”凌听故意酸他,“本来以为被人家念念不忘,结果不过是退而求其次。”
“哎,凌听,”他笑了,伸手揉了一把她头发,“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你不就是酸情书那事吗?我已经给你写了10封,都是真情实感,还不能放我一马?”
凌听撇嘴,“那不一样,人家那是你主动给的,我的你就是为了哄我。”
“行行行,我主动给。”程海然说着突然倾身过来亲她,凌听胡乱躲着,“别别,刚吃完东西。哎呀,油都蹭我脸上了。”
两个人你追我闪,闹着闹着,突然笑了起来。
那时,他们都还没想到,有人已经把自己人生的失败,算到了他们身上。
一个月以后,俩人找了个日子,打算先把结婚证领了。
“着什么急领证啊?”凌听一想到自己即将被冠以“已婚妇女”这样的身份,就有点打退堂鼓。
“怎么不着急?”程海然一边把刚剥好的爬爬虾放进她碗里,一边学着她哥的腔调,“我说妹夫啊,追我妹妹的人可多了,她小学一个男生那天遇到我还打听我妹呢。我告诉你,你可抓点儿紧,要不哥哥我也帮不了你了。”
凌听笑起来,“那是,我行情可好了。”
程海然跟着她笑,“所以啊,明早得赶紧扯证去。”
其实程海然没说出口的是,这段时间于菲菲频繁找他,态度越来越不正常,让他心里莫名不安,似乎不领证就会出现什么变数。
可没想到领了证,还是出了变数。
凌听和程海然来得早,成了这天第一对领证的新人。
出了婚姻登记处的门,程海然突然站住,拉着凌听的手,“听听,你要不要掐我一下?”
“你也掐我一下。”
“我要发一条朋友圈。”
“我也是。”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从一旁冲了过来,“我让你们结婚,程海然,你会后悔的!”
凌听不及反应,就被程海然大力地拉开,脚下一绊,坐在了台阶上。
然后有温热的东西溅到脸上,她本能地抬手去抹,手上一片黏糊糊。
“啊!”她尖叫起来,“程海然!”
男人的肩头一片血红。
他的声音却很冷静,“我没事,听听,快报警。”
“哦哦,”凌听眼泪都要掉下来,抖着手到处摸自己的手机,终于找到以后,颤抖着拨了出去。
于菲菲的手腕已经被程海然抓住,手里的刀也被他夺下后扔到了一边。她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叫喊,“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我要杀了你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我再说一遍,于菲菲,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当年是你坚持要分手的!”
“那你为什么宁愿在这里做个小设计师也不和我去北京?你和我一起去了,我就不会被人骗,就不会被搞得丢了工作,更不会众叛亲离每个人都嘲笑我!”
说着她哀哀哭了起来,“我都回来找你了,我们重新开始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变心啊?”
周围开始有人驻足围观。
凌听挂断电话,又去看程海然的肩膀,“程海然,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听听躲远一点。”程海然咬着牙,汗珠从额头上跌落,“别伤了你。”
凌听摇头,想起自己包里刚拿到手的红本本,恐惧之外突然生出了几分勇气。
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家庭。
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凌听绕到于菲菲背后,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对着她的脖子,抬起胳膊用尽全力劈了下去。
本来还在挣扎哭泣的女人突然身子一软,程海然同时松开手,她就倒在了地上。
“程海然,你怎么样?”凌听眼泪汪汪。
程海然脸色发白,却还是弯起唇角,“可能有段时间不能吃辣椒了,那你就给我做你的家乡菜吧,我觉得你妈妈做的糖醋里脊很好吃。”
凌听的眼泪掉了下来,又不敢去碰他,只好自己抹着眼睛咕哝着,“吃货。”
他却把她拉进怀里,声音温温软软,“好了,不哭了。我真没事,老婆。”
“嗯,”她应了一声,却哭得更大声,“可是流了好多血。”
好在110和120一起到了,等处理好伤口,又做了笔录,已经是下午了。
程海然缝了几针,凌听也折腾得疲惫不堪,情绪很低落。
回家的路上,程海然拉着她的手,“生我气吗,听听?”
“为什么生你气?”凌听看了一眼他包得厚厚的纱布,“疼不疼啊?晚上洗澡我帮你,你不能沾水知道吗?”
程海然突然笑了。
他唇上几乎没有血色,因此笑起来就带了几分苍白脆弱。
凌听心疼得要命,又想哭了。
“我觉得我命还挺好的,”程海然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都不怪我,还护着我。”
“你的命就不太好了,扯证这样重要的日子,不光受了惊吓,还吃不上饭。”
“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呢?”
凌听扁了扁嘴,轻轻把头和他的抵在一起,“那还不好办?就一直一直对我好,好一辈子呗。”
“那个……于菲菲怎么办?”静了一会儿,她问。
刚刚在派出所,于菲菲一口一个“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不能不管她。”凌听心里不可能没有疙瘩。
可因为过去的事,来迁怒现在身边这个温柔呵护自己这么久的男人,那就太不公平了。
她只想要他一个态度。
“我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程海然微微苦笑,“听听,我和她有过很好的时光,我希望她幸福。可今后,让你幸福才是我唯一的责任。”
次日,他们接到通知,于菲菲被治安拘留十五天,程海然可以选择起诉她故意伤害罪。
于菲菲的父母找上了门。
在他们承诺带她回老家,和她好好沟通,保证她不会再来影响自己和凌听的正常生活以后,程海然选择了和解。
青春年少时候真挚的爱情最后一地鸡毛,对谁来说,都难免伤感。
晚上吃了饭,程海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箱子,拉着凌听下楼去扔。
转身的时候,他没回头,只淡淡地说,“请帖我要晚几天写了,手不方便。”
“好呀,”凌听随口说,“我哥说你到时候找几个朋友教教他四川麻将,他在网上练了好几天了,跃跃欲试呢。”
“好,输了算我的。”程海然笑了起来。
“才不干,以后你的只能是我的。”
两个人说笑着上了楼。
他的过去已经与她无关,凌听只期待着在这个据说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有她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