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上茶盏的盖子,君九殆又瞥了一眼大公主白净的衣裳下摆。“况且我们三人此行也不是完全只探望七皇子。既然七皇子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那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
将茶盏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君九殆抬头,眼神淡淡。“大公主,不必送了。”
撂下一句话,君九殆便转身慢悠悠地走了。莫子越和古澜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走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大公主有点莫名其妙和遗憾。好好的怎么就都走了?
目光落到那盏浓茶上,大公主眉头微皱,想了想便叫下人来将那盏茶倒了。
君九殆气定神闲地带着两人转悠,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一条十分眼熟的小径。
莫子越和古澜都同时认出,这就是通往娇腾宫的路,不过是通往娇腾宫偏殿的路。
三人默不作声地走着,各走各的,各想各的。
到了娇腾宫偏殿门口,君九殆停了脚步,侧头看着莫子越和古澜都停了步子,便转过身。
“国公爷,四皇子,两位要一起进偏殿看看莫小姐吗?”
莫子越和古澜没说话。
“那我便进去了。”君九殆见两人没反应,又转过身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进偏殿,没敲门。
七皇子是落烟王的心头宝,刚刚“大病初愈”自然要日日夜夜不停歇地有人守在一旁,以便不时之需。而莫云卿恰好就是医术精湛,年轻得很,看起来很容易拿捏的样子,便被落烟王指派到了娇滕宫的偏殿熬药,守着。
莫云卿在偏殿没错,可偏生她没有在偏殿里好好熬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翻看着一本黄皮纸的书。
听到门的方向传来动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看着书。
古旧的窗纸透进一缕阳光,在灰尘腾起的偏殿中穿过,射出一道暖光,照在莫云卿的肩头。一缕头发从她的肩上滑下,露出白色袍子上的红色花纹。
姿态张扬又妖冶的彼岸花。
君九殆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眼熟,脑袋有一瞬间的呆愣,仿佛在过往的记忆片段中寻找着某些微不可查的碎片。
“莫小姐这一碗药是待会儿要给七皇子服下的?”君九殆回过神,走到放在偏殿正中央的药炉旁,偏头看了一眼药炉内暖红色的炭火。
“嗯。”莫云卿听他这句话,把书放在床边,起身走到药炉旁,轻轻吸了吸鼻子。
伸手进上层药炉将熬药的罐子提出放到桌子上,用白纱布过滤了一遍,又倒进另外一个碗里。莫云卿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不断触碰着药罐的手仿佛感受不到温度一般。
君九殆看着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莫小姐不怕烫。”
“不怕。”莫云卿看了一眼药罐,便随手将药罐扔到了药炉上层。
药罐壁尽是一道道裂纹,十分劣质。
落烟的生活水平按理来说应该是比其他两个大陆都要稍好一截,可为何莫云卿的药罐这样残破?
“落烟王安排的人挺尽心尽力的,给我用的都是最好的。”莫云卿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了一眼在炭火上烧得黑漆的药罐,又抬头看了一眼君九殆,眼眸中尽是坦然。
“这药罐是大公主刚才送来的,让我试试用这个药罐熬药,据说是千年难得的药陶土制成的,珍惜难得。”
莫云卿端起桌上装有药的碗,看起来要出偏殿。
君九殆看着她,眼中是点点笑意。感情是在这里跟他暗戳戳地打小报告啊。
“那莫小姐用着这药罐,感觉如何?”
“马马虎虎。”莫云卿顿了一步,微微侧身看向君九殆,“王爷要不要试试用这药罐熬的药?包治百病,药到病除。”
说完,她又端着碗从偏殿走出,看样子是去给七皇子送药去了。
君九殆笑着,没管放在药炉上烤得龟裂的药罐,走到床边将莫云卿之前看的那本书收起,又慢悠悠地走出了偏殿。
大公主在正殿,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七皇子床边,低头看着七皇子煞白的脸。眼里起起伏伏的情绪,带着无边的悲痛。与往常的她不尽相同。
莫云卿端着药进了正殿,淡淡地瞥了一眼大公主,一声不吭地上前。
“大公主,麻烦您让一下,现在是七皇子服药的时辰。”
大公主从情绪中回转过来,听见“服药”这两个字时明显又是一顿,“有劳莫小姐了。”她起身很轻地整理着着装,脸上又是明晃晃的笑意。
莫云卿回了一句“不麻烦”便没有言语,将七皇子扶起来靠着床背,又用勺子将药一勺一勺地送进七皇子的口中。
大公主见她今日如此磨蹭,眼中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莫云卿喂完药后没走,直直地站在七皇子床边。大公主看着七皇子煞白的脸,她就定定地看着大公主腰间的香囊,好似出了神。
良久,大公主终于憋出来一句话;“莫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显而易见得逐客令。
莫云卿看了一眼大公主,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波澜。
“大公主送的药罐很有效很耐用,相信七皇子的病情不久就会有一个结果。”看起来话是说完了,莫云卿走之前又补了一句。
“注意通风哦大公主,别闷着七皇子了。”
通风……大公主一个激灵,偏头有些失神地看着翩然离去的莫云卿,雪白朴素的裙摆角落静静地绣着一朵彼岸花,内敛又张扬,高贵又妖冶。
莫云卿没去偏殿,回了之前的营帐。
秋秋在营帐门口支着一个小板凳,托着腮帮子看着她身旁的梅花鹿。不经意间的转头,球球看见自家主子从不远处走来,温柔又平静。
“小姐!”球球从小板凳上起来,在原地挥着手跟莫云卿打招呼。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回将军府了?”秋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宛若莫云卿眼里的道星河一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