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英艰难的搀扶着章钟晚回到医院的办公室，不顾天气的炎热，关紧门窗，拉好窗帘。章钟晚藕粉色的小脸被长短不一的泪痕蒙的严严实实，在憋仄的小房间里，汗水混着泪水堵塞了每一个可以呼吸的毛孔，连喘气都变得极其困难。
赵启英赶忙打开那台陈旧的电扇，涮好了毛巾直接抱起章钟晚的小脸一阵揉搓。章钟晚的大脑和四肢也早已被眼泪掏干，像个过家家的洋娃娃，任凭赵启英摆弄。
经过几番努力，章钟晚终于在电扇和湿毛巾的交替唤醒中清醒了两分。
“小晚，对不起。让你经历这些...”
“不是，姐。是我...”呜咽的哭声打断了章钟晚的叙述。
赵启英的心被磨得面粉一样碎，她把章钟晚抱在胸前，生怕电扇的风吹来要把自己的心吹的无处遁形。
蒙上夜的魔法黑布，勇敢和自信都被藏得严严实实。燥热的夏夜也霎时间变成了寒冬，让坚强的女孩子们放下伪装依偎在一起取暖。
“小晚，你从来都没做错什么，知道么？”
“姐，我跟启磊的事情，我不该瞒着你...”
赵启英苦涩的笑了：“其实姐觉得你和启磊，真挺好的。”
“姐...”
章钟晚抬起头来，穿过模糊的泪光寻找那张她总是可以依靠的脸庞。
“钟晚。”赵启英望了望章钟晚，又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如果你跟启磊真的喜欢对方，姐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在一起。”
“不不，姐，我没办法看启磊的脸，我一看到他就想起启平哥...”
“那你...”
“启磊要去上大学了，我也要准备考试。我想，或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会好一点...”
“钟晚，你想好了吗？”
“嗯...”
“启磊的工作我来做，姐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赵启英明白，说再多都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现实。两相伤害取其轻，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自己的感受。
两个都是自己的弟弟，未来的境遇或许不同，但在她心里的位置一直没什么不一样。
可现在赵启磊仿佛受尽了上天的眷顾，只要他稍加努力，未来就是那么唾手可得。反观赵启平就悲催了许多，无奇的长相，窝囊的性格在赵启英眼里已经算是一个失败的案例了，她的全部所求都只是这个人可以平安健康的结婚生子而已。可现在连这个基本的愿望都遥不可及时，她难免心生偏颇，私自给这个可怜的弟弟划了一块自留地，直到他的踪迹显现，为了这个，她愿意倾其所有。
送走赵启英，章钟晚擦干了泪水。她打开窗户，任凭晚风在她脸上轻抚才有一丝活着的真实感。隔着窗纱望向月亮，她想起了自己的仙子，温柔美丽又坚韧不屈。是啊，活了这么多年她才没明白，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像自己母亲那样的人而已。她虽然已经远去，可她又明明白白的活在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呼吸中。
这条来往于家和医院之间的路按正常速度走，也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今天却显得格外的长。赵启英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每一帧都要经过反复冲洗，不知不觉中拖慢了她前进的脚步。
一阵熟悉的嬉闹声打断了她私人影院的平静，黑暗中她模糊的疑问到：“是小丽吗？”
发出疑问后，她看到两个本来黏在一起的黑影瞬间分裂成了两个，其中有一个想要逃走，慌乱下好像又无处可逃，只得躲在马小丽身后畏畏缩缩。
“姐，你怎么在这儿？”
马小丽脸上红润的光泽和微微浸润的汗水都在向赵启英诉说着她刚刚结束愉快的玩耍。
“我去送钟晚回去，这是？”
“姐。”
刘建设一样表情的小脸从马小丽背后闪出，只是多了一丝心虚。
“建设？”
“啊，姐，我们刚...出去玩了。”
“哦哦。”赵启英也没多想，刘建设跟自己虽然并没有前进那么亲密，但也不算不熟，兴许他们孩子们玩儿的近自己不知道呢。
“小丽，今天咋没来家里啊？”
“嗨，我看着人这么多就没来捣乱。”
赵启英一把拉起马小丽温热的小手，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启磊的事儿...让你心里不痛快啊！”
马小丽一个激灵，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警惕的把手抽回去问道：“啥...啥事儿啊？”
“上大学的事儿啊。”
“嗨！”听到回答的马小丽瞬间松弛了下来，豪迈的搂住赵启英的肩膀说道：“我有啥不痛快的！”
说罢，立刻换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头也不回的朝刘建设摆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启英姐说会儿话！”
“那我先走了。”这个刚才没处躲的黑影几句话的时间就找好了出路，一晃神就不见了。心里想着，以后还是要多规划几条逃跑路线才行。
赵启英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她还没顾得上问句什么，就被马小丽堵住了身体很声音的双重去路。
“姐，我对大学没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启英挣脱了马小丽僵硬的控制，拉着马小丽的双手，认真的问道：“那你不上大学准备怎么办？”
“嗨！回厂里上班或者再想办法呗！”
“小丽，姐小学毕业没文化才在厂里上班，你好歹也是个高中毕业生，回厂里...”
“哎呀姐，你就别担心了。我爸说要么回厂里当个会计啥的，要么找个关系去百货商店当售货员，或者当售票员。”
“这些倒都是好工作...”赵启英听到这里犹豫了，不得不说马小丽自己是想的挺明白的。
“所以啊，姐，你就别操心了。我这么聪明，能让自己吃亏？”
“你呀！说你机灵要是用在读书上多好！”
“我才不呢，看见那些字我就困。”
“你好好的姐就放心了！对了，建设带你去哪玩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没去哪儿，就闲逛来着...”马小丽摸摸自己发烫的小脸不敢再说话，生怕赵启英察觉什么。
赵启英心思却只在这孩子的未来打算上，对这两个人的奇怪举动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看来只有做贼的人才心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