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县北魏家村,此位于县城约十余里,本是个平平无奇的村子,但因这里是魏家大宅所在,让这个村子又是如此的不凡。
说是村子,但繁华不输一般的市镇,两条主要的十字大街又宽又阔,铺着青石板,两侧挖着排水暗沟,大街上商铺繁多,人流稠密,市井之声不绝。
在村子北面,南北大街的尽头,是一座占地上百亩的深宅大院,朱漆大门,青砖白墙,琉璃檐瓦,远远看去,偶尔露出的画角雕斗显示着此宅的富丽豪侈。
在朱漆铜钉大门上面,写有魏府的大红匾额高高悬挂,扁额下左右排开二九十八名射穿朱红军服,头戴红缨毡帽,身着镶银边皮甲,腰悬直刀,人高马大的护卫庄丁。
大炎律规定,只有三品以上高官的大门口,才能用十八名护卫庄丁值守,以此显示其地位尊崇。
而魏家,官职最高者不过是魏凡松的正八品县丞之职,公然藐视朝廷法度,虽是王明末世,法禁废驰,但也足可看出魏家势大,在当地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大宅内,戒备非常森严,不时可以看到一队持刀挎弓的庄丁护院在道路上巡逻经过。
北面戒备最森严的墨竹院,正是整个象山最有权势人物,魏家家主魏凡松的住处。
整个院落,除了明面上的护院庄丁外,还密布着暗哨暗桩,花圃草丛中布置着机关陷阱,如有不熟悉情况的杀手飞贼闯入,绝对讨不到便宜去。
此时,在院落的内书房之中,魏凡松、魏凡柏这两个跺一跺脚象山都会震三震的地方豪强正在对坐饮茶。
今日虽不是休沐日,但二人连县令高知源都不放在眼里,县衙里还有谁能约束他俩。
两人举杯对饮,旁边两个美艳侍女持着水壶赶紧给两人添上热水。
“二弟,内线来报,那天岩堡不过才三百左右刚训练没几个月的民勇,咱们三百多民勇,还有一百庄兵中的精锐,这本钱是不是下得大了些,那郑家也有两百余民壮,这都快三个营的兵力了,是不是太看得起那杨霄了。“
魏凡柏开口说道,他是魏凡松的大哥,本应是家主,但他从小喜武厌文,头脑也不如二弟魏凡松好使。
但他有个很大优点,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主动提出将家主之位让于二弟,避免了一次兄弟阋墙。
二弟魏凡松投桃报李,不但让大哥当了二家主,而且凡事都和他商量,尊重自己这个大哥的意见,两兄弟感情甚笃,没有内耗,这也是魏家这些家势力越发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两人兄友弟恭,盘剥起百姓来却无丝毫手软,整个象山县近五成的良田都是魏家所有,家中佃农数千人。
这些年来,倭寇横行,田里收成不佳,魏家不但不减租减赋,反而为了蓄养私兵,更加大盘剥,这也造成了大量佃农逃亡,然而魏家不但不反思自己做法的错误,还却派出大量庄丁私兵追捕佃农,凡是抓住的,轻则断手断脚,重则酷刑而死。
除了庄田收入外,魏家还有大量的商铺,魏家村有八成的店铺都是魏家所开,除了这些外,在象山县城里,有超过三成的商铺也属魏家所有。
所涉及的营生有酒馆、当铺、布庄、赌坊、粮食等等,基本上能做的生意魏家都做了。
除了这些,魏家还有一只船队,每年都会与倭国进行几次贸易,获利颇丰。
虽然大炎朝禁海,但这些地方豪族总有办法找到出海的路子,就算在盛世,海贸也无法完全禁止,更何况是在大厦将倾的王朝末世,朝廷的法令对这些地方豪强来说更如同一张废纸。
而且魏家与海盗倭寇有所勾结也不似空穴来风,否则为何魏家出海的船队从未被海盗打劫过,上岸洗掠的倭寇也很少进犯魏家村。
“我倒是小看了此子,本以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却没想到几个月弄出这么大动静。那天岩山上的马匪本也是个人物,却被他无声无息就灭掉了,还有那后山匪,几百号人居然被几十号人攻破了寨子,简直都是群废物。“魏凡松说道,眼中居然对这些贼寇有怒其不争之色。
“那大哥上次还为其写信给杜有年?“魏凡柏不些不解。
“一是当时不知此子能耐,二是为了解决城外流民之事,那么多流民聚在城外,迟早会生出事端。“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不屑道:“你以为那杜有年是什么好货,我即便不写信,那杨霄只要有银子,除了他自己的性命,他什么都敢卖。“
歇了歇他又继续道:“写信至少有一个好处,那杜有年知道此子是我魏家关注的人,此子和他做了什么生意他至少会知会我们一生,这些年砸下去的银子至少这点晌动还是有的。“
他叹了口气,比出一个巴掌:“五千两银子,此子一次购买了五千两银子的兵甲器械。“
“五千两银子是不少,但大哥也不用这么惊讶吧,对咱魏家来讲,五千两不算什么吧?“魏凡柏有些不解大哥为何对五千两银子感到吃惊,以魏家此刻的财力,银窖里随便挖出点就不止五千两了。
魏凡松有些不满大哥的反应迟缓,但想想其从小的性格,心中也释然了,继续耐心解释道:“我不是惊讶那五千两银子,我是惊讶此子的发展速度,想几个月前,此子来县衙买地时还只是个稍有资财的外来户,听陈山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此子还曾有过出售战马的举动。“
“大哥你想想,一个要靠卖马度日的外来破落户,短短几个月就能建起那么大的堡子,训练出数百庄兵,开垦出数千亩土地,还能拿出五千年银子购买兵甲,换成你我,可有把握做到这一切?“
魏凡柏仔细寻思半晌,最终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对啊,咱魏家虽然势大,但却是经过几代人上百年的积累,这小子短短几个月便能经营出现在的局面,倒的确非同寻常。“
魏凡松点头道:“此子非池中之物,象山是咱魏家的,容不得两只老虎,所以大哥明白了我为何要鼓动郑家,并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定鼎了吧。“
他冷冷笑道:“三百民勇,训练不过月余,就算他全数出动,我方近七百人,两部于彼,内更有百余精锐,岂是区区三百民勇能敌。“
“先灭其兵,再让内应煽动百姓暴乱,咱们就可以官府名誉出兵平乱,随手占了他的天岩堡,我倒要看看,堡里究竟藏了多少金银。“
两兄弟说着,禁不住得意大笑起来,端的是好计谋,一环扣一环,阴险歹毒之极,象山县也不知有多少势力是被他们这样收拾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