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鲁兄弟所说,等此战结束,你我兄弟要喝上几杯。杨兄弟身子还弱,先去船舱稍歇,免被流矢所伤。”大战未止,他身为大当家,自是不能怠慢,过来也只是先感谢杨霄的援手之恩。
“周兄,此战敌众我寡,如此下去,恐局势不妙。”杨霄指了指绕圈围上来的小早船与另一艘奇船,不无担忧道。
虽然灭了冲上来的二十多个倭寇,但接舷的奇船上还有二十来人,他们见上船的同伙都被杀死,此时都龟缩在了船上,但不难想象,等另两艘寇船接舷上来,这些人就会趁势攻来。
到时一艘小早船加上一艘半奇船上的人,肯定不下两百,而此时海沧船上的倭寇不足百人,海盗们虽悍不畏死,但以一敌二,胜负如何不难预料。
周高杰目光稍黯,但转瞬又燃起灼灼战意:“倭寇侵袭海疆,肆意屠戮沿海百姓,造下无尽罪孽。吾等虽被朝廷污蔑为盗,但身为大好男儿,岂容异族辱我姊妹,杀我妻儿。此股倭寇为血鸦会所属,刚在象山县境洗掠完,我等追踪数日,只是未料到对方在海上居然还有援军。但无论如何,即便今日战死,也绝不能弱我大炎男儿威风。”
杨霄听完,心中对这些粗鲁汉子心中多了几分敬意,无论何时何地,抵抗异族侵略、为民族尊严而战之人都可称为英雄,这此人虽为海盗,但不失大义,犹为可佩,况观众人作战时纪律严明,配合娴熟,进退有据,全不象普通海盗乌合之众,此中必另有隐情。
“诸位拳拳之心令人敬佩,但大好男儿,岂能轻舍有用之身,此局虽处下风,但却并非没有翻盘之机。”杨霄前世身为海军军官,战局分析与战术制定本就是其所长,虽未接触过冷兵器时代的海战,但出于兴趣也有涉猎,倒不是全然没有头绪,之前他观察良久,心中已有思路,所以此时才敢说出这些话来。
“杨兄有何良策?”刚才杨霄的表现已经让他去了轻视之心,此时闻听其言下之意似有破敌之策,心中不由大喜。
“小弟妄言,周兄姑且听之,如有不妥,还请指正。”杨霄谦虚了一句,便指着远处当先的那艘小早船道:“兵法有云,分而击之,取胜之道也,我等何不以优势兵力先拿下旁边这艘寇船,然后以分出最低操船人数以这艘奇船缠住倭寇最后那艘奇船,缠而不攻,以诸位的能力必可坚持很久。”
“相信诸位都已看出,那艘小早船为倭寇旗舰,速度远快于其它寇船,这就给我们可乘之机,如我们佯装败逃,以倭寇张狂自大的德性,寇首船有很大机会舍弃船队独自追来,我们此时还占据着上风,便可以利用其贪功冒进,用我们占优的弓弩杀伤敌人,待得接弦时,其旗舰离船队必将有相当远的距离,到时倭寇其他船即便取胜也救援不及,我船上人数虽不占优,但却远好于之前以一敌二,且观诸兄弟精于战阵配合之道,远超敌寇乌合之众,无论是杀死或杀退敌酋,都将是扭转战局之机。”
杨霄这番话,分析得精辟入理,不但将当前战局剖析得清楚明白,把握了敌人的心理,充分利用了已方的优势,从劣势中寻找出胜机,可谓头脑清晰,谋略过人。
周高杰等人听得心中大感佩服,他们一群人,无奈为盗,以前都是些战场厮杀的莽汉,作战勇则勇矣,但却不谙水战,也无智谋之士为其谋划,虽苦苦支撑数年,但始终无法打开局面,身边的兄弟还越来越少,今听杨霄一席话,顿觉其见识广博,智略过人,心中不由升起久旱逢甘霖之感。
“闻听杨兄之言,深谙水战,不知杨兄师承何人。”周高杰此时看向杨霄的目光中除了感激之外,还多了一分尊敬。
古代的信息传播方式很是贫乏,一此民间技艺都是父子师徒口口相传,根本不可能让毫无关系的第三人知道,更何况这种可以战场杀伐,建功立业的兵法谋略,所以周高杰自然而然以为杨霄是师承某位高人。
杨霄一愣,他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在那个信息时代,只要上网查查,这些东西可以搜出一堆来,但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来自千年后的另一个时空吧。
在脑海中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下,他微笑道:“小弟自幼家贫,那有什么名师,不过家中有几本兵圣传下来的兵书,小弟有幸拜读而已。”
“难怪!”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只要是和这位兵圣扯在关系,知兵善战便是理所应当之事。
其实也难怪众人如此想,杨霄口中的兵圣便是大炎朝的开国大将军岳知云,十六岁参军,跟着太祖戎马一生,征战数十年,为大炎朝立下赫赫功绩。
其人一生堪称传奇,生平数百战,未尝败绩,大炎朝至少有一半的江山都是此人打下。且其人爱兵如子,纪律严明,每到一地,不但不惊扰地方,还时常赈济百姓,在军中民间都威望素著。
大炎朝坐稳江山后,他被封忠勇王,世袭罔替,是大炎朝所封唯一世袭异姓王。
这位开国大将军将他一生所学及统兵作战经验编撰为一部《兵家记要》流传于世。
然而,元康四年,也是当今天子的爷爷,忠勇王府被查出意图谋反,率十万大军镇守中原北大门、封正二品车骑将军衔、加正一品忠勇王、开国大将军岳知秋十世孙岳鼎被召回京城,拿问下狱,整个忠勇王府被夷九族,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襁褓婴儿,皆斩,不到一月时间,传承二百余年的威远王府轰然倒塌。
然忠勇王一脉世代为大炎朝镇守边疆,忠心耿耿,军民无不景仰,被称为兵圣,一朝被打为叛逆,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众情汹汹,差点酿成兵祸民变,后来朝廷出兵镇压,又严禁任何人谈论此案,自此,忠勇王谋逆案成为大炎朝的禁忌,凡是公开谈论此案者都会被官府捉拿问罪,而其留下的《兵家记要》自然也成了禁书,私藏者同罪。
杨霄家的那套《兵法记要》还是缘自祖传,而父母前三代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人,所以也没有知道自己家里有套禁书,所以也没上交,而当杨霄知道家里有那套书时,早已过了上交时限,他便不敢拿出来,且之前的杨霄对武事也有些兴趣,不时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翻翻。
《兵法记要》虽是禁书,但数十年过去了,元康帝也变成了天佑帝,朝廷的管控已没那么严了,且朝廷禁令在这些本就不容于官府的海盗眼中形同虚设,所以杨霄才敢大胆的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