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知源、魏凡柏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冷汗从头上一滴滴滚落下来，他们都是聪明人，经杨霄提醒，都有些反应过来，只有魏凡松反应慢些，还一头雾水的盯着兄长。
“你是说？闽王是在行声东击西之计？”魏凡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是象山县的大族，一但闽王真的攻占了浙江，对一个处在上升期的势力集团来说，清洗他们这些乡坤土豪往往是壮大的最快途径。
高知源相比而言还要轻松一点，他在这里没什么利益，清洗他对闽王也没什么好处，相反闽王还很有可能优待他们这些地方官吏来获取名声，实在不行，弃官而走总可以，如果朝廷的镇军都挡不住闽王的判军，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明哲保身，朝廷也不会太过追究。
“有这个可能，王家有战船千条，为何不水陆并进攻打分水关，那样比攻打仙霞关容易许多。”杨霄点了点头道。
“杨大人之智，不下于那些名帅名将，难怪能斩杀寇首，实令我等汗颜。不过朝廷已封封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林平昌为大都督，镇军大将军，总浙江兵备事，负责率镇军三万平王家叛乱，相信以林大人的智慧，应该能识破王家的奸计。”魏凡柏打了个哈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眼神向杨霄瞟来，他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听闻王家很可能行声东击西之计，他已经没心思坐在这里了，魏家在象山县经营多年，关系人脉还是有一些的，无论林平昌识破闽王的计策没有，他都要通过在上面的关系将这个情报递上去，魏家是既得利益者，他当然不希望换一个掌权者，那样整个魏家的命运就会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杨霄正事还没办呢，怎么可能现在就离去，他装着没看懂魏凡柏的意思说道：“诸位大人，下官虽购得千亩土地，但却限于人手，久久不能开垦出来，现在盗匪横行，结寨自保也力有未逮……”
半个时辰后，杨霄从县衙内出来，他手中拿着一张商引，这是官府同意他兴办商社的凭据，而且城外的流民准许他全部带走，为了感谢他为县里治安做的贡献，官府支援他耕牛三十头，三十头耕牛不多，也就值银四五百两，但这是个态度，最重要的是，县里给他商社免税三年，这就一大笔银钱了。
而且他还得到了个意外之喜，商社按规制是可以成立护卫队，购买一定量的兵甲，县里没有兵甲贮备，魏凡柏以私人名义写信给昌国卫的提举杜有年。
昌国卫不属于镇军，而隶属盐运使司护盐军，盐运使司不缺钱，护盐军大多装备精良，兵甲犀利，虽然不敢与倭寇野地浪战，但据城而守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在大炎腐朽的军队中勉强算得上一支精锐。
不过大炎的军队中几乎无将不贪，护盐军也不能免俗，而且他们武备充足，军官们上下其手的机会其实更多，只是因为护盐军粮饷充足，将官们吃饱喝足后还能给士卒们留一口汤，所以士兵们还有点基本的士气，不象很多镇军，朝廷本就财政紧张，拨付的钱粮有所欠缺，将官们又吃空饷，喝兵血，发到士兵们手中的可能连自己肚子都吃不饱，更别说养活家人，大多数地方的镇军除了主将身边的少数亲兵外，其余的活得跟叫花子差不了多少，逃亡之人不计基数。
逃亡一人，将官们又可多吃一人的空饷，所以他们也不禁士卒逃亡，所以大多数地方镇军兵册上的人数能剩下一半都算好的，而且大多数都是老弱，这也是镇军战力低下，连流寇性质的倭寇都打不过的主要原因。
魏凡柏写的信中虽没明说买兵甲之事，但有地方豪族的介绍，与杜有年拉上关系，买卖之事还不是水到渠成。
唯一让杨霄想不通的就是，自己魏家谈不上多好的关系，也就送过他两兄弟两三百两银子，这点东西远远不放在财大气粗的魏家眼里，可魏凡柏为什么要帮自己，说他欣赏自己更是扯蛋，这些地方豪族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一个外人。
自古有句名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暂时想不通，但杨霄心中对魏家还是多提起了一份小心。
见杨霄出来，在县衙旁边喝茶的亲兵们赶忙跟了过来，一行人来到城外，沿着城南的官道伫立着数百顶窝棚，内里污水横流，散发着阵阵恶臭，一些骨瘦如柴的流民在窝棚边上晃动，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上次房熙招募的都是几何较好的流民，这次却是要将这近两千人全部带过去，看其中很多人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要走几十里的路去天岩堡明显不太可能。
杨霄唤来两个亲兵吩咐了几句，两人回应一声，转头急勿勿而去。
他在路边选了块干净些的石头坐下，几个彪悍的新兵按刀环侍在侧，流民们见几人杀气腾腾的样子，都不由离这边远了些。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女孩凄厉的号哭声，就见一个瘦弱干枯的小女孩从窝棚后边转了出来，后面一个满脸凶恶的男子正在追打，男子手里拿着一根小臂粗的竹棍，一下下打在女孩瘦弱的身上，小女孩痛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哭。
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她一边踉跄奔跑，一边凄厉的呼喊：“不要打我女儿，不要打我女儿。”
两边的流民看家男子，都如同瘟疫般躲开，也没人上去劝阻。
女孩挨打之下慌不择路，就朝杨霄这边奔来，杨霄看得清楚，那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满是污泥，看不清模样，头发如枯草，一只如干柴的手中还抓着一个黑乎乎的窝头。
他身后的男子也是副流民打扮，蓬头垢面，但脸上的气色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一些。
跟在最后的妇人身材瘦小，衣服上满是被丁，或许是走得太急摔了一跤，嘴唇被磕破，鲜血沿着满是污垢的嘴唇流下，披头散发，模样凄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