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际的微风,轻轻地抚在武当山上,吹掉了一地的落叶,愁坏了明日当值的小道童。
紫阳殿前,两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毫无形象的倚坐在大殿前的柱子下,身旁摆着两壶清茶,似在看着这段时间快要变圆的月亮。
“掌教师兄,你听,这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是不是就是先贤庄子所说的地籁?”两位道士中,身着白色道袍的道士看着月亮说道,“再过五天就是中秋了,也不知道大师兄能不能从雁门关赶回来。”
“唉,今年也还是回不来哟。”另一侧,身着黑色道袍的道士低头沉吟,似有些遗憾的说,“自师傅那一日御剑北去,以武止戈的日子已经四百年了。”
四百年前,剑仙吕岩踏入九重天后,破关而出,之后得知边关战事紧急,随后杀心一横,欲赴北境一战而绝后患,至少能保得云国三百年平安。只要能给云国时间,在那位经天纬地的君王的统治下,云国便能真正的立足于九州大地之上,再也不用受外族欺辱。念及此处,吕岩便召集三位嫡传弟子交代身后事,由修为最是精深的大弟子山清散人,为道家大长老,掌道家赏罚。由性格最为沉稳持重的二弟子山振散人,为道家掌教,执舵道家。由最为博学多才的小弟子山凡散人,为道家正阳殿殿主,司职道家的弟子招纳与传教布道。
而后吕岩便御剑北去,一人一剑将北荒捅了个对穿之后,东往瀛洲岛应劫,而蕴含着一位九重天大修士毕生气数的佩剑真武,跌落在了云高祖的寝宫门前,一身气数散落云国大地,反哺天下。时至今日,在被九重天大修士将一身气数兵解反哺之后的云国大地之上,当初百家凋零的破败景象早已焕然一新,云国境内又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景象,生机勃勃,万象归春。
在吕岩东去之后,北荒退兵,而云国得到了难能可贵的喘息机会。云高祖励精图治,休养生息,经过三十年的韬光养晦,云朝也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只可惜,高祖冯云毕竟是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在自己行将就木之前,安排好了身后事的高祖便退位,立当朝太子冯训为帝。
云孝帝冯训登基一年后,太上皇冯云驾崩。就在云国举国发丧之时,同样休养生息了三十年之久的荒国自北方卷土重来,有着三位七重天的大修士领百万精兵叩境。当时的云国虽然经过了三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但是在修士的力量上依旧是惨不忍睹,道家天君东去瀛洲不知所踪,兵家巨子战死雁门关,儒、墨、法三家掌教也在雁门关被耗的油尽灯枯,而云朝的新一代的修士才刚刚培养起来,整个修士界呈现一片青黄不接的状况。
山下之人并不知道,武当山有一个规矩,当到达了七重天的修为后,可称散人,八重天,可称真君,而似吕岩那般的九重天大能,便是天君。
所以,当时全云国仅有的三位七重天修士,都在武当。而被云高祖尊为国教的道教并没有让云国上下失望,在荒国大军即将到达雁门关时,道教大长老山清散人自武当山御剑而来。与当代兵家大弟子六重天修士孙玉携手抵抗荒国大军。山清散人以一己之力,力敌北荒三位同为七重天的大修士,险些陨落,好在孙玉临敌破镜,跻身七重天大修士,二人联手稳住了边关局势。
就这样,边关的战事持续了三百九十九年,也就是持续到了今天,而坐镇边关的山清散人也早已跻身八重天,成为了山清真君。
“掌教师兄,马上就是中秋了,今天大师兄真的还不能回来?咱们师兄弟三人,有三百九十九年没好好地聚一聚了呀。”身着白色道袍的山凡真君面露追忆的第二次问道。
“唉,回不来咯,你大师兄前段时间已经飞剑传信于我,说越是这种举国欢庆的时候,则边关越是要严防死守。”身着黑色掌教道袍的山振真君叹道。
“唉,那真是太可惜了。。。。。。”山凡真君面露遗憾,沉吟刹那之后起身,朝着紫阳殿后的卧房走去。只是山振真君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山凡真君转身后,脸上勾勒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
云孝帝冯训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完美的继承了父亲冯高祖的聪明才智与修炼的天分,在治国方面也显得游刃有余。冯训此人深谙法家之道,所谓: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诸候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也。
所以,他设立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情报机构,这个情报机构只对他一人负责,这个情报机构面向江湖招人,专门收纳一些江湖上的草莽散修,又或是一些有修炼天赋孤儿,带走之后加以培养,所以机构内鱼龙混杂,但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这些人全都来历清晰,所有人的资料都简简单单。这些人身着紧身的黑色锦衣,制式武器是一把刀柄绣花的朴刀,以及一个缠绕着铁链的铁爪。
这些人对内监视朝中臣子,确保没有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也负责协助兵部排查云朝境内敌国探子、奸细。而对外则执行暗杀、潜入渗透敌国的防线等见不得光的任务。因为身着锦衣,又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所以皇帝陛下赐名锦衣卫。为了确保锦衣卫在执行任务时畅通无阻,云孝帝做了两块帝令,一块阳令,一块阴令,阳令在孝帝手中,用以朝廷的兵马调动,相当于前朝的虎符,而阴令在锦衣指挥使手中,当指挥使持此令之时,见令如见陛下,任何人需无条件的配合执令者执行任务。
这一日,锦衣卫接到情报,说道教当代掌教山振真君密图谋反,私通敌国大将军金平。且书信已经被截获,在锦衣指挥同知杨魄手中,信上确有武当掌教的真武印印章。但因兹事体大,锦衣指挥同知杨魄不敢擅做决定,便与锦衣指挥使—兵家巨子孙玉二人,一同面圣。
云孝帝的寝宫,养和殿内,杨魄与孙玉二人跪在当今天子面前,噤若寒蝉,大气儿不敢喘一下。二人知道,如果这份消息属实的话,会带给云国上下怎样的震动。
身着龙袍的皇帝低头看着这份让他震惊不已的密函,低头沉吟着,被冕旒挡住的龙颜看不出喜怒,没人知道这位文治武功不弱于其父皇云高祖的皇帝在想些什么。
片刻过后,皇帝微薄的嘴唇向后抿了抿,抬起了头,孙玉透过冕旒看到了冯训本来笔直的剑眉皱成了一团,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了一丝费解。
“朕???知道了。”又是一阵沉吟后,云孝帝深思熟虑后缓慢而低沉地说道,“此事切莫伸张,低调处理,朕是不太相信山振会做出这种事。但是既然提供情报的人说此事已经证据确凿,那就低调的绝密的,把山振请过来,朕要当面问问他。记住,一是低调,二是请,不要唐突了这位掌教。”
“遵旨”
二人领旨后,火速召了集锦衣卫中所有六重天之上的高手,准备前往武当山请人。至于为何要动用如此阵仗,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以防万一,虽然孙玉是一万个不信山振会谋反,但是当了锦衣卫这么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之后,不管多么不信,但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为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在二人集结好人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从京都直奔武当山,终于在接到圣旨后的第二天傍晚后,赶到了武当山脚下。
“诸位大人,此乃武当山,若想拜山,小道冒昧,烦请诸位大人卸下兵器,存放于解剑亭之中。”在武当山山门门,有一块先皇赐下的解剑碑,来武当山欲上山者,无论修为高低身份贵贱,皆要解剑,如有不从,以欺君之罪论处。而在解剑碑旁,有一个亭子,亭中有一个纳物的柜子,用来存放卸下的兵器并加以保管,在登山之人下山之后,将兵器完好无损的还给其主人。而让一众锦衣卫解剑之人,便是负责在解剑亭值守的当值道童。
“这位小友,我乃锦衣指挥使孙玉,奉圣旨前来武当山,请贵教掌教真君前去面圣。”言罢,孙玉从腰间掏出那块帝令,递给当值的小道童。
小道童恭敬的接过令牌后,略一运气,将一丝真气注入令牌之中,这时,两朵云状的真气自令牌中凝集出来,不过这云,是黑色的。
“确实是云帝阴令无误,那么请诸位大人自便,这个时候掌教应该是在紫阳殿前修行。”小道童确认了令牌无误后,便给前来请人的诸位锦衣卫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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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上。在山凡回到卧房之后,山振也起身,整了整衣服,抬头看着日渐变圆的月亮,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而这时,天上落下了一滴雨水。
秋天的雨水格外少见,在这个傍晚,渐入深秋时节的微风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席卷了山头。秋天的的早晚,已经开始变冷了,而这时,天上又下起了细雨,带着寒意的雨水飘落在黑色的道袍上,慢慢的渗透过布料,山振感受到了一丝寒冷,抖了抖衣服,准备回卧房休息了,而这时,紫阳殿前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在下锦衣指挥使孙玉,见过道家掌教纯阳真君。”从山脚下急匆匆上山的孙玉,在见到山振后,先不失礼数的行了一个晚辈礼。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不敢当巨子如此大礼。”在看清来人之后,山振也是立马躲过这一礼,同为一教之主,兵家的巨子与道家的掌教是同辈,他万没有受这一礼的道理。
“在下身着这身锦衣蟒服之时,便只是当朝正三品的锦衣指挥使孙玉,真君贵为国教掌教,这一礼,真君当得起。”孙玉听完山振的话后,依然执意的将礼数做全。
山振从孙玉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不知这位八重天的巨子,在这个夜晚身着官服打着官腔跑来他这荒山野岭来找他这糟老头子干嘛?总不能是来蹭晚饭的吧?怎么的,锦衣卫穷的没经费了???山振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便只能问个清楚。
硬着头皮受了孙玉这一礼后,山振以平辈礼回敬道:“贫道山振,见过指挥使大人,不知大人这夜访武当山,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