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云聚,本是狡黠的月色也变得黯淡下来,漫天星辰被隐藏在云后,瞧不见夜空。
已是深夜,冰冷的黑暗使小镇变得寂静下来,只剩下寒风在街巷里游窜的声音。
一间黑暗的小屋内,昔霄在床上翻来覆去都合不上眼,他想着白天见到的那三位仙人,好像对老师有些质疑,担心他们会不会晚上潜进学堂里找老师的麻烦。
思来想去,昔霄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于是便下了床穿好衣服,他实在有些担心,决定去学堂中看一看。
夜里的温度比白天降了许多,忽而有阵寒风吹过,昔霄不禁抱手打了个寒颤。
他来到学堂前,悄悄地开了门进去,然后关上,回身正准备往里走的时候,视野中却有一道白影站在黑暗里,顿时吓了他一跳,后背撞上了门,传出了一声响。
昔霄有些害怕,以为是见着了鬼,可他并不信这世上有鬼这种东西,便定睛看清楚了那道站在黑暗中的白影,害怕的情绪减缓了一些。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原来白影是师爷,他的发须本就鬓白,又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黑暗里,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像鬼。
后院与前屋只被一扇空门给隔开,门上只装了一块门布帘,师爷就站在门布帘前,一动不动,远远地对着昔霄说道:“这么晚了,你来学堂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夜里寒冷,连师爷的语气也变得冰冷了些。
深夜潜屋是为夜贼,这是老师之前教过自己的,而且昔霄知道老师有个规矩,黄昏之后概不见客,因为老师不喜欢夜晚。
昔霄知道自己坏了老师的规矩,而且做了非君子行为,有些愧疚,朝老师解释道:“老师,白天有三个人来打听您,似乎想找您的麻烦,学生担心他们会不会半夜里潜进来,所以前来看看,还望老师不要处罚学生。”
昔霄给师爷鞠了个躬,表示请求原谅,可师爷还是站在那块门布帘前,一动不动道:“为师没事,你快回去吧!夜已深,为师要睡了。”
昔霄不敢打扰老师休息,于是告辞后赶紧离开了学堂。
师爷看到昔霄走后,终于动了,他掀开了门布帘,迈着步子走了进去,他的步子很轻,在寂静的深夜里竟然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除了贺清熠平常走路能做到之外,便只有修者使用灵力掩盖自己才能做到这一点,可他一个师爷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刚想走进房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身一看,发现一道身影站在院里,有些警惕起来:“阁下是何人?”
那道身影没有理他,他又问道:“阁下深夜潜入老朽这学堂内,是为了做什么?老朽这学堂可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只有一堆废书而已。”
那道身影依旧没有答话,他有些急躁,却依旧很平静地说道:“既然阁下不回话,那便请离开吧!老朽便不报官了,希望阁下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在做这等错事!”
“还挺能装!”那道身影终于开口,干净的声音传来了一股讥讽之意。
师爷有些不解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佩服你的演技而已,演了四十年,可真久,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圣人了?书尧!”
那道身影的语气忽然凌厉,一双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了凶光。
书尧是师爷的名字,这是贺清熠白天在县官那知道的。
县官说,他来这座小镇任职也不过才二十多年,他来的时候,这位师爷就已经在这里,而且小镇的人都非常爱戴他,他这个县官就像个摆设一样,倒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不过这也挺好,小镇里平日很安宁,他也能落个清闲,反正俸禄照发,他也没什么晋升的志向,忙着还不如闲着。
贺清熠瞥了他一眼,县官知道自己扯远了,于是又继续说师爷的事情:“这位师爷平日里都在学堂里教书,也没有和别人起过什么争执,几十年来都是如此,连小镇都没有出过,没什么问题啊!”
贺清熠朝他问道:“衙里可有县志?拿来我看看。”
县官立马叫人取来了县志,然后掸了掸县志上面的灰,双手递给了贺清熠看。
贺清熠翻看着县志,很快找到了记载书尧的内容,仔细观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
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儿问题?
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清熠又仔细观看了一遍,这次他不再着重于寻找书尧的黑点,而是看他做了什么,很快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书尧在教书前,曾经自己写过书,而且给每家每户都送了一本。
贺清熠朝县官问道:“他写的这本书,衙里有吗?”
“有!”县官让人取来了那本书,递给贺清熠说道:“这书里写得都是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非常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贺清熠看了眼书名——《扫尘》,随后翻开书瞧了瞧,忽然觉得有一缕书气从书中冒出来,似乎想要进入他的紫府中!
果然有问题!
小镇人身上的书气原来是这么来的!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贺清熠思虑了一番,然后让那缕书气钻进了自己的紫府中,那缕书气竟然直接朝他的精魂冲去,迅速没入其中。
贺清熠忽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在慢慢地流逝,他立马抹清了这缕书气,心中似乎有了个猜测,然后又翻开县志看了一眼,有些恍然道:“原来如此!真是好心机!”
县官不知道三位仙人为何对师爷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以至于送他们走的时候,脑袋还是有些懵,心想师爷难道得罪三位仙人了吗?
书尧在小镇上呆了六十多年,从未得罪过任何人,而且小镇上的人他都见过,但眼前这个人却从未见过,他心里有些紧张起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书尧依旧十分平静地说道:“阁下既然知道老朽的名字,想必也知道老朽还是位师爷,谋杀朝廷命官,那可是要受刑罚的。阁下年纪轻轻,人生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做了错事。”
“谋杀朝廷命官,确实是要受刑律处罚,可除妖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黑暗的小院里传来了冰冷的声音,好似冷过了这深夜的寒气。
一位身着白衣的老者站在黑暗里,眼神灼灼,好似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