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时节,游荡在天地间的风也变得愈加萧索。
过境风说来便来,肆无忌惮地游窜在洛城中的每一条街巷里,将街边树上的叶片吹落,连宽阔的洛水也被掀起了一层层浪潮,显得十分急促。
洛城的镇妖司也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慌忙过。
从上午开始,镇妖司里的任职官员几乎都没歇过,大部分官员都被派了出去,而留在这里的也在不停地翻查着信息,同样没好受。
因为镇妖司接了一个自几百年前那只大蛟以来的首个大案。
数十名百姓被一名修者杀死,这是十分恶劣的事情,只有邪道才会做出这种残害百姓之事。
但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却是一名天地剑宗的内门弟子。
现在不止黄廷富,所有镇妖司的官员都感到了这个案子十分麻烦,并且已经深有体会。
因为那名嫌疑人不承认是他杀的人,怀疑这城中还有其他隐藏身份的天地剑宗弟子。
于是这些官员便被黄廷富全部派了出去,根据镇妖司里备案的登记信息,找到那些修者一一核实身份。
洛城是座大城,居住在城中的百姓有数百万之巨,与之相比,不过才三四万之数的修者实在显得稀少。
但这对于镇妖司的官员来说却是多得有些烦,因为镇妖司上上下下加起来才不过百人。
所以今天的洛城显得格外的热闹,因为时不时便可以看到有修者在洛城的上空飞驰,比平时的鸟儿还多。
镇妖司的官员此刻都在忙,黄廷富也同样没了清闲,而且他所要面对的麻烦,比他手下那些官员大得多。
贺清熠虽然自愿进入了牢狱里关着,但还有另外两位在外面。
黄廷富被梁椋与云絮堵在堂上,这两位说什么也要让他去月下池查一查。
可他哪里愿意去,月下池只不过是一家普通的民间食楼,背后又没什么修者背景,他也只是投了些钱拿红利,里边最多只有去吃食的修者,这又什么好查的。
梁椋与云絮早就将月桂村的事情告诉了他,但他却只觉得那是凑巧而已,月下池的火锅里虽然也有桂叶,但这不能说明那些桂叶就是月桂村里的桂叶。
更别提那些修者刺客、妖族、以及那名绿眸蛇妖,他在这洛城多年都没有人报案说见过,怎么他们一来便有了?
而且这些事情就算有,怎么会和月下池扯上联系?
云絮对黄廷富的态度很是不满,便想直接提着他去月下池,然后借着他的名义,自己好好查查。
正想着,门外却突然有人来禀告,说是月下池楼主于今晚酉时设宴,请黄府令准时赴宴。
黄廷富顿时愣了会,心想月下池楼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设宴,这可是像洛水发生洪涝一样极其罕见的事情,难道出什么事了?
……
……
镇妖司的大牢里。
以黄廷富那种怕麻烦的性子,平日里镇妖司管的案子十分少,当然也是因为洛城相对太平一些的缘故,这牢里现在就只有贺清熠一人。
对于贺清熠这样被囚禁了二十年的人来说,并不在意是在哪被囚禁,这里也还好,起码安静些,能想事情。
昨晚他们进山救了那些百姓,今早那些人就成了尸体漂浮在洛水上,而且尸体上还残留着天地剑意,显然这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们。
月桂树的灵识已经溃散,无法为他们作证,况且月桂树的证词也很难让人信服。
因为它是妖。
除非能找出那个黑暗中的绿眸——那只蛇妖。
蛇妖用灵气掩藏着自己,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说明,那蛇妖现在也许就在这洛城里。
贺清熠正想着,铁栏外却突然出现三道身影,令他心生警意,闪烁了一道天青色的光芒。
但这光芒只闪烁了一下便消散了,这令贺清熠十分惊慌。
一名精神矍铄的黑发老者开口道:“不得对殿下无礼。”
殿下?
贺清熠看着铁栏外的三道身影,一名面容俊朗的白衣男子站在中间,手里握着一把画扇,气质不凡,英武飒爽。
说话的黑发老者与另一名身着深蓝色道袍的中年有些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贺清熠却感知不到这二位的气息,有些惊愕。
贺清熠朝那名白衣男子开口问道:“你是谁?”
“白千元。”
人间现在分为五大域,每一域都有一个皇朝,中域的便是白氏皇朝,临安城里驻守东边的便是白氏皇朝派遣的军队。
贺清熠此行便是收到了白氏皇朝的邀请,所以前来中域参加麒麟会,路上需要知道的一些有关白氏皇朝的事宜,梁椋都已告诉了他。
比如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名自称白千元的男子,是这白氏皇朝的大皇子。
贺清熠见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枚雕刻着麒麟的羊脂白玉,上面还刻了一个“白”字。
“殿下突然出现在此,所为何事?”
虽然白千元是大皇子,却是一直在外游历,出现在洛城里也是有可能之事,但出现在这镇妖司的牢里,便不同寻常了。
白千元笑道:“我想帮你。”
“帮我?”
贺清熠有些愕然,从他说这句话来看,应该是知道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可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帮自己?
白千元甩开了画扇,边摇边笑着说道:“我这人喜欢交朋友,而且我知道做这件事的人不是你。”
古往今来,不管是现实还是话本中,与皇子交朋友向来都不只是交朋友这样一件表面的事情。
这牵扯到很多事情,比如皇家争斗。
贺清熠并不想被牵扯到这样的事情中,他是修者,修者应该面对的是那些妖族,而不是这些凡尘之事。
他摇了摇头,表示歉意道:“抱歉,我没有兴趣。”
白千元似乎早已料到了贺清熠会是这种态度,依旧保持着微笑,道:“时间还很长,也许你会觉得和我做朋友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话音落下,白千元与其他两人一起消失在了铁栏外,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贺清熠转身坐回了铺满了干草的石床上,耳边回响着白千元临走时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