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幕

天刚刚亮，这是龙神赐福的时刻，也是女祭司们占卜确定的戏剧节开始的时刻。虽然戏剧节的开幕由祭司们点燃的火焰宣告，但在火焰升起之前，神谕所剧场已经人头攒动，来自雅典、斯巴达、忒拜和小亚细亚的以弗所等地的戏剧演员都在这里汇聚，还有匈人和之前已抵达这里的哥特人等，已经翘首以盼精彩的戏剧演出。

不论对于谁来说，自从三十年前的狄奥多西敕令以来，这样具有古典韵味的高雅活动在东西罗马都已经十分罕见了。

在剧场东侧，一个符合匈人教义的六边形木质祭台已经被搭建完成。由于这次戏剧节本身是由匈人祈求神谕引起，台下的观众也主要是匈人，因此女祭司们也乐于让祭祀阿波罗的宗教仪式更符合匈人教会的定义，这让阿格里帕长老和随军祭司们很满意。

夯土的舞台上，一名扮成作家的盲人演员手拿着一卷书卷，但头上没有佩戴希腊戏剧演员标志性的陶制面具。他身体微微颤抖，但声音庄严地宣告：“阿喀琉斯的愤怒是我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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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卢，一片泥泞的沼泽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在这片沼泽和附近的河道旁，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鲜血染红了这些褐色的泥沼和浑浊的河水，滩涂上，残肢断臂、被丢弃的武器和已死或垂死的战士，都宣告了这里发生战斗的惨烈。

岸边，来自莱茵河西岸的勃艮第人正在举行仪式，这些来自东日耳曼的蛮族正在围着三堆火堆跳舞，那些火堆里隐约可以看到人的残肢和闻到烧焦人体的臭味。这是一种基督教的阿里乌派和日耳曼原始信仰混合的邪异仪式，而阿里乌派早已被罗马的教会斥为异端。

这些衣着各异的勃艮第人正在庆祝他们迁居莱茵河西岸以来的最大胜利。他们凭借大雨后河道泛滥、罗马人忙于整修军营的时机发动突袭，不仅彻底击败了罗马人、逼降了西罗马的高卢总督埃提乌斯，还缴获了这个军团的军旗，甚至还把勃艮第人的宿敌、匈人雇佣兵领袖、匈人王子布莱达逼到河边，逼得这个骄傲的王子被迫跳河。

火堆远处，勃艮第国王阿拉克霍姆并没有随着部下们一起舞蹈，而这本是勃艮第的传统。他看着不断冒出水花和气泡的河面，那是他的部下和士兵们在挑拣战利品，把不要的随手扔进河里。

“大王，这条河水这么深，又赶上河水泛滥，他布莱达就算被主保佑也得死十回了。”他的副官侍立在旁边，对他说道。

阿拉克霍姆低声说：“你说这匈人的英雄就这么死了？虽然我不喜欢布莱达那个浮夸奢靡又爱吹牛的样子，但这个男孩还真的挺能打的。你说反正是雇佣兵，当谁的不一样？算了，随他吧，等会儿清点完战利品，给他办个葬礼，叫牧师来。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总督大人怎么样了。”他说完，就向仅存的几顶罗马人帐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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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圣宫面向北面的大门口，也是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南广场上，聚集了许多民众。他们大多是内城居住的公民，还有奉命提前抵达的驻扎在加拉塔的士兵们，他们大多属于换防后轮休的近卫军。

圣宫的窗口，走出一个年轻的身影，走到了阳台上，面向下面的民众。他正是略显阴鸷的东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他的身后，是近卫军司令克利萨菲斯。皇帝在自己的窗口向民众发表讲话，这个传统至少要追溯到上百年前戴克里先皇帝之前的元首制时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奥古斯都之前的共和罗马。

狄奥多西近前几步，走到了阳台的围栏前，手扶着那些大理石围栏，用低沉但雄浑的声音，对底下的民众说：“基督在上，我的臣民们，近卫军的将士们，我是你们的皇帝，你们的奥古斯都和凯撒，是基督的代行者和君士坦丁堡正教会的保护者狄奥多西。今天，我召集公民们来这里，用这种少见的公开演讲形式，向每一个罗马公民庄重宣告：

”以基督的名义，背教者匈人王鲁嘉，还有他的部众，那些异教徒匈人们，已经背弃了与罗马的神圣同盟，而与拜火的萨珊波斯人勾结，向高贵的罗马人宣战。我已经于昨日要求元老院向这些可耻的异教徒宣布了基督即将为我们降临的怒火，愿上帝盛饭可耻的背叛者！“

皇帝的演讲成功激起了民众的怒火，这些市民们许多即使住在内城，也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伟大的凯撒，皇帝的意愿就是他们的意志，尽管税务官因战争而到他们家里征收特别税时他们仍旧会抱怨和抵制。而近卫军士兵没有思维，司令的意愿就是他们的意志。

皇帝在等待怒吼和欢呼稍稍平息之后，接着说：“臣民们，近卫军近日得到情报，说在新罗马城内和罗马各地的犹太人策划密谋，背叛和出卖了我们。耶路撒冷被夷平之后，我们足够宽容，给了他们庇护，甚至是居住荣耀之城新罗马的权利、而他们中的一些人仍不知足，被撒旦诱惑，背叛主和罗马，成为异教徒波斯和匈人的走狗。公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绞死他们！”“把他们钉在城墙上！！”广场上的民众一开始七嘴八舌表达着自己的恶意，但很快就在三三两两分布在周围的近卫军士兵的带动下，整齐地喊道：“杀了犹太人！杀了犹太人！”

阳台上的青年看着民众的反应，点了点头道：“凭着基督的名和我的皇位，我发誓：从现在起，每个罗马公民每杀死一个犹太人，就可以找税务官退还一定比例的税金，不少于一个月的税收，立刻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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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德，内城罗马城堡里，七神教会的大祭坛前，一张宽大的方桌上，摆放着七颗血淋淋的人头，均被人用刀剜去了耳朵和鼻子。

方桌前，教会的大祭司们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询问他们中间站着的严肃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盯着桌上的人头，一直没有说话。

“大人，您说句话啊，如今王廷里大王久病，两位王子又都出征在外，唯有您能拿主意了啊，怎么办啊大人？”“都别吵了。我们的骄傲、驻君士坦丁堡的使团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

大丞相瓦格萨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人头，“各位，这件事必须教会去做。根据情报，罗马人很可能在这几天与波斯人媾和，罗马使团已经以述职为由撤出了塞格德，我还要组织防御，你们代表部族祭神吧。”

瓦格萨说完就拔出佩剑，割下了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桌子上，然后离开大厅。大祭司们看了彼此一眼，点了下头，然后示意武装祭司们把门口捆好的一队人押进大厅。

那些被押进来的人五官轮廓深邃，正是萨珊波斯的使团。他们被押向的方向，是主祭坛刚刚搭建好的柴堆。

吞噬背叛与阴谋的火焰，是敬献给众神的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