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琴拉着贺知霖出了办公室,站在栏杆边,现在还没下课,楼道里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几声知了冗长的声音。
贺知霖比陈淑琴长的要高很多。
陈淑琴只能抬头看贺知霖,贺知霖低着头,嘴上仍然挂着笑容,仿佛这个向上杨的嘴角是个半永久产品。
“贺知霖,你说你也有十七八了。”
“十八是虚岁,实际上才十七。”
贺知霖拿出两只手,一边伸出一个指头,另一边比了一个七。
“别给我扯那有的没的。”陈淑琴虽然没有贺知霖高,但是拽耳朵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她拧着贺知霖耳朵,怒气冲冲地问:“说,你怎么擅作主张选了文科?”
“哟,哟,疼,疼…”贺知霖想要挣脱他妈的手,不过耳朵可是非常脆弱的,他又不敢万一给拽下来咋办。
“您先放下来。”
贺知霖边喊疼边求饶。
“你交选科单的时候倒是挺爽快啊,把消息瞒得是天衣无缝。幸好你李主任跟你叔叔提了一嘴,让我给听到了,要不然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昂?”
提到这儿陈淑琴就来气,这个儿子平时皮点儿淘点儿也就算了,她也理解,毕竟谁还没有个叛逆期,但是关乎到这以后上大学找工作的事,可不能马虎。
“理科,必须是理科。”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陈淑琴自然地松开了贺知霖的耳朵,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陈淑琴笑了笑,指着贺知霖说:“这孩子还在叛逆期,干的事儿还以为自己很酷,不用管他。”
李主任连说没有没有。
贺知霖在旁边一个表情也没有,黑着脸,刚才脸上还带着笑意,现在他是一丁点儿都不想笑。
他靠在后面的墙上,低着头放空自己,也不在意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贺同学想好选什么了吗?”
“理科,他说选文科那也是为了赌气,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什么事儿都喜欢反着干。”
贺知霖看来陈淑琴一眼,又低下了头,盯着他的鞋尖,静静地,聆听两个人说话。
贺知霖跟着陈淑琴出了办公室,这时候已经上课,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挪凳子的声音。
“儿子,你妈我走了啊。”
陈淑琴给贺知霖整理整理了衣服,又让他站直,别一天到晚老弓着腰。
“叔叔希望我选理科吗?”
“或者说他的儿子希望我选理科吗?”
贺知霖抬头面无表情地问他妈,把心中一直想说的给问了出来。
陈淑琴愣住了,沉默了许久,抬头给贺知霖笑了笑。
“儿子,你要争气了那是给妈妈争光,到时候等你考个好大学,他家的亲戚哪个不得高看我们一眼。”
“而且你叔叔非常赞成你考大学,还想着以后直接去纺织厂上班呢!”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贺知霖皮笑肉不笑,可陈淑琴却假装没有看到。
妈,他们对你的偏见,岂会是因为我考个好大学就会消除的,他们只会继续说没有他们的钱,我们早就冻死了,没有他们的钱,我也不可能会考上大学。
妈,这些还是让我承担吧。
贺知霖把他妈送走以后,也不想回去继续上课,但无奈外面天气太热,只能投身于有空调的教室。
贺知霖在走廊慢悠悠地走,一会儿抬头看看游来游去的云,一会儿弯下腰去细细观察路上的小植物。
贺知霖走到门口,下课铃同时响起。
贺知霖内心狂喜,在教室门口旁边站着,想等老师出来再进教室。
贺知霖背靠着墙,单手插兜,眼睛专注于天上飘来飘去的云,他歪头想了想,就像在蓝色油画板上的一抹白色颜料。
随即又摇了摇头,嘲笑自己,难以实现的梦。
贺知霖跟出来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教室。旁若无人地走到自己的座位,靠着教室最后面的窗户,把手往头后一揽闭上眼,靠在墙上,伸出腿,享受这半刻的凉爽。
这个座位什么都好:挨着窗户,能看风景;挨着空调,能解暑;教室最后一排最后一列,上课睡觉绝佳。
“贺知霖”
贺知霖刚坐好,凳子都还没捂热,又有事要干了。
贺知霖睁开眼,从上到下看了看这个人。
原来是赵从心。
她低着头,也不看贺知霖,但是却做了大胆的事——打扰贺知霖。
还记得上次打扰贺知霖睡觉的人免费获得了医院半月游,现在那个同学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耳朵里全是嗡嗡声,连头也会莫名其妙地疼,单纯就是条件反射,不能听到贺知霖的名字。况且贺知霖踹得是他的腿。
真是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从心也不是不知道,她也害怕,但迫于无奈,小组里的其他人都不愿意上,作为组长,她只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内心的恐惧迎难而上。
贺知霖慢慢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低着头,声音还有些颤抖的女孩。
这不赵从心吗?找我干什么?
贺知霖满脑子疑问。
“我们一组,今天…今天…今天我…”
赵从心越紧张就越说不出话来,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结巴了吗,今天到底怎么了?”
贺知霖为了听清赵从心说的话,把凳子往前拉了拉。
“今天我们组…值日,放学…别走。”
声音更颤抖了。她用着最怂的语气说着最豪横的话。
“放学别走?”
“赵从心,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值日?”
赵从心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过了几秒,继续说:“班主任…会…查。”
“好,那我就留下装个样子。”
贺知霖听到赵从心离开时长长地呼了口气,对着已经回到座位的赵从心说:“你是不是怕我?”
全班人都停下了正在干的事情,倒吸一口气。
何止是怕,那是超级怕。
赵从心假装没有听到,坐在自己的座位。
以往赵从心每次跟他说话,只有三个字“交作业”,此外两人赵从心也没有跟贺知霖再多说一句话。
原来她是个结巴,不过我是不会歧视的。
贺知霖在心里下定义到,他歪了歪头,闭着眼睛趴到了桌子上。
在他眼里,夏天就等同于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