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祁家。
祁修怎么都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到这等晚节不保的境地。
祁家在宣城的地位,就相当于屈尚武在汨罗江畔的地位。
年过古稀的祁修作为祁家家主,也是成名数十年的一流高手,却未曾想到就在自己家中被剑盗偷走了自己的佩剑。
“父亲,您消消气,这剑盗如此肆无忌惮,迟早会遭报应的。”祁修此时被气得病倒在床上,他的儿子祁睿在一旁安慰。
能够将一个一流强者气到这种地步,可见偷剑一事对祁修的打击之大。
“怕是他还没遭报应,我便要被先气死了。”祁修在床上说道,一口气喘不上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汇报道:“老爷,少爷,外面有个客人说是老爷故交,要进来见老爷。”
“没看到我爹现在怎么样了,还敢来打扰,滚下去。”祁睿喝道。
祁修又咳了两声,抬手制止了祁睿,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祁修,顿时大吃一惊,开口道:“祁老弟,你这是?”
祁修显得很激动,勉强着坐了起来,吓得祁睿赶紧上前搀扶。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居然还有见到张老哥的一天。”祁修缓了缓,开口说道,“当年那一别,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张老哥了。”
“至于我这副模样,说来也不怕张老哥笑话,昨日我小酌一番,回过神来的时候,我那把青影剑便不见了踪影。”祁修叹息道。
他的这把佩剑虽说不是十大名剑的层次,但也是难得的上等好剑,更是陪伴了他大半辈子,如今丢了,又怎可能不心疼?
“原来如此,只可惜这剑盗可不是好对付的人物,祁老弟这把剑,恐怕是拿不回来了。”老人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
看得出来,祁修对于老人的话颇为信服,听得就连老人都觉得自己的剑拿不回来了,顿时更加沮丧,一头躺倒在床上。
“不过祁老弟,我这把剑是用不上了,就送给你了。”这般说着,老人从腰间解下佩剑,放到了祁修的身边。
“这……”祁修一副震惊的模样,“张老哥你快收回去,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要知晓,老人的这把剑可是丝毫不下于他被偷去的青影剑,这样贵重的东西,哪能够说送就送。
“祁老弟,我们是经历过生死的交情。我便不瞒你了,这趟来打扰你,我说白了就是来托付后事的。”老人缓缓说道。
“这把剑,与其落到对方的手中,还不如送给你了。”老人笑了笑,“这个是我的孙女,我怕我死了之后,她没人照顾,所以厚着脸皮找上门来,求老弟你照顾她一年半载。”
“什么?”祁修难以置信地问道,“张老哥,你究竟惹了什么人?我们祁家在吴越好歹还有几分面子,说不定能为老哥说和说和。”
“那势力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我前去,其实就是送死罢了。老人摇了摇头,“只要我死了,我身上的因果也就断了,他们就不会找上我这孙女了。”
“柚,以后就由这个祁爷爷来照顾你了,忘了我这个爷爷吧。”老人转向身旁的少女说道。
“可是……”祁修还要再劝,但老人却已经果断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把剑和呆立在原地的少女。
正当此时,又有一个下人进来通报,“老爷,方公子来了。”
说来也巧,那老人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方凃便来到了祁家。
说起方凃与祁家的渊源,还要从方毅说起,方毅的揭发妻子,也就是方凃的母亲,正是祁修的妹妹。
很快,方凃便走了进来,此时柚则恰好被祁睿带去休息。方凃到来之时,只看到一个背影,心中还想着,为何这背影会如此熟悉。
“舅舅,您这是?”方凃进来,也是被祁修的模样吓了一跳。
如今两年多过去,方凃也早已知道,自己这个舅舅不是普通人,而是放在武者之中都堪称强者的一流剑客。
“难道?”方凃顿时便想起了剑盗在宣城偷了一个一流强者的剑,难不成偷的便是自己的舅舅?
“别提了。”祁修又将自己丢剑的经历复述了一遍,若非今天上门的客人都是自己亲近之人,他也不想一直提及自己出丑之事。
“舅舅,其实我认识那个剑盗,说不定可以为你要回青影剑。”对于自己的舅舅,方凃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与剑盗相识之事。
祁修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今日第几次被震撼到了,自己这个外甥可不是吴越人士,居然会与这吴越江湖上的大害相识。
“不过还是不必了,青影剑被偷,是老夫技不如人,即便要拿回来,也要老夫堂堂正正地夺回来。”见祁修态度坚决,方凃也只得作罢。
入夜,方凃回想着今日之事,又是察觉到了一点蹊跷之处。
剑盗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那他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祁家的关系。
然而即便如此,剑盗却还是偷了祁修的剑,难不成,他是故意想要引自己过来?
一念至此,方凃眉头一皱。若说初次相见,剑盗是由于自己佩剑出自黄竹之手才会接触自己,那么第二次,剑盗又为何要找上自己?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方凃去向祁修问安,却见祁修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床边还放着两把一看便不凡的长剑。
这两把剑一把是昨日的老人留下,而另一把无疑便是祁修被偷走的青影剑。
祁修的病本就是心病,如今见自己的剑回来,身体自然也就恢复了过来。
“剑盗居然把剑送回来了。”方凃看到之后,顿时目光一凝。
若是说先前他还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那么此时剑盗将剑送回来的举动无疑便证明了方凃的猜测。
“大外甥,昨日休息的如何?”祁修笑着问道,他心中恐怕已经认定是方凃的关系让剑盗把自己的剑送了回来。
虽说嘴上说着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夺回自己的剑,但这把剑几乎陪伴了整个剑客生涯,他又如何会不在意?
如今青影剑失而复得,祁修早已将自己昨日的话抛之脑后。
“恭喜舅舅了。”方凃也是笑着说道。
“唉。”此时祁修看到了青影剑旁的老人留下的长剑,心中的喜悦顿时便消散了几分,“只可惜我的剑回来了,张老哥却不一定能够回来了。”
方凃好奇询问,祁修便将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告诉了方凃。
当初的祁家还不如如今这般兴盛,影响力也仅仅局限在宣城中。
祁修二十多岁的时候,练出了真元,达到了二流高手的境界,便外出行走江湖。
游历途中,祁修与一个名为张铄的年轻人相识,彼此意气相投,很快便结为挚友,一道同行。
这个张铄的体质有些奇怪,他的实力明明与祁修相差无几,但体内却没有丝毫真元。
祁修自然对此颇为好奇,也曾经问过张铄,但张铄的回答却是他自己也不明白。
转眼间十余年过去,有一日,张铄忽地跟祁修道别,称他要去为家族报仇。
祁修大惊,当即追问,但张铄却不愿多言,称此去九死一生,不愿牵连祁修。
之后,祁修便再也没有见过张铄,直到昨日。
“我这老哥,一辈子都坎坷不平,临到老了,还要为自己的孙女操心。”祁修叹息道,“但愿他来世能生个富贵人家吧。”
然而听闻此言,方凃眉头一挑,心中正想着不会如此巧合的时候,便看见柚走了进来。
“见过祁爷爷。”柚向着祁修行礼,她的确不像是普通的十几岁的小女孩,在爷爷离去之后并没有哭闹,迅速地接受了现实。
正在此时,柚看到了方凃,而方凃自然也看到了柚。
一时之间,二人的面上都是露出了些许震惊之色,柚本就情感淡漠。而方凃则是先前猜到了一些。
“是你。”二人异口同声地喊道,看得一旁的祁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外甥,你跟张老哥的孙女认识?”祁修问道。
方凃点点头,“之前在泪河边见过一面。”
祁修点了点头,说道:“张老哥将他的孙女托付给我,他的孙女便是我的孙女,这么来算,大外甥,你还是柚的表舅。”
“见过表舅。”柚乖巧地向着方凃行了一礼。看着这幅情景,一时之间,方凃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对了,大外甥,你可知道我那张老哥是惹上了什么仇家?”祁修此时开口,“当年齐剑圣还未成就宗师的时候,曾欠下祁家一个人情,我想让齐剑圣出面,保下张老哥。”
只可惜,方凃与这对爷孙女也仅仅是萍水相逢,只能看出那老人不凡,却并不知晓老人的仇家究竟是谁。
方凃看向柚,柚也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