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今夜永梦楼楼主刺杀项田,并问其索要三才经。”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就如同现代社会的人工智能一般,无论怎样的语句,都是同一个音调,不带半分情绪。
方凃怎么都未曾想到,自己才刚刚参观了永梦楼在楚地的据点,这永梦楼的楼主便找上门来,要的还是项田的性命。
从之前钟忍所说的情报来看,这个永梦楼的楼主可是刺杀了宗师一级人物还能全身而退的狠角色。
这样的存在来杀项田,别说他一个文弱书生了,即便项田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之下,也只能被乖乖取了脑袋。
更为要命的是,这声音竟还要他向永梦楼的楼主索要东西,这不是要他自己把脑袋送上去么?
深吸了一口气,方凃强装出镇定的模样,与项田共进晚餐。但心中想着夜间即将发生的事,方凃难免沉默了些,令得项田还以为方凃是有些累了。
不过好在,这声音的提醒从不是强制性的。哪怕方凃不按照指引做,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发生。
既然这声音已经提及永梦楼楼主的目标乃是项田,若是方凃此时告辞离去,大概率便不会引火烧身。虽说日后肯定会被怀疑是杀害项田的凶手,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然而告辞的话到了嘴边,方凃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来。
按说他一个自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即将要遭遇一个杀人如杀鸡的刺客头目,会感到畏惧也是无比正常。但事到临头,方凃却忽地感觉没有那么怕了。
方凃的嘴唇嗫嚅了一阵,就在项田都要以为方凃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时,方凃终于开口道:“项伯父,听闻您是军中棋王,小子可是仰慕许久,不如今夜我们便对弈一番如何?”
项田闻言大笑,“这都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没想到你还记得。不过下棋可是你们文人擅长的事,军中都是些大老粗,识字的都没几个,更不要说会下棋的了。”
“若是军中那些老家伙提及此事,我敢肯定他们是在嘲讽老夫。不过换作贤侄,我便当做是称赞了,今晚我们便弈个痛快。”
是夜,方凃与项田相对而坐,各执黑白对弈。项田虽说是魏军中棋力最强之人,但正如其自己所说,军中连会下棋的都没有多少,他这棋王称号自然有些名不副实。
方凃虽说是现代穿越而来,但其年幼时正巧便学过围棋,再加之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留下的底子,棋力自然要远胜项田。
然而,方凃提前得知了等下便会有恶客来访,如何能够静下心思下棋,但也阴差阳错地与项田下得有来有回。
“贤侄,你不必照顾我的感受,当年我和你爹下棋的时候,他可是接连胜了我十盘,还嘲笑说军中棋王不过如此。”项田呵呵笑道,他可是无比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方凃思索一阵,感觉自己也难以继续镇定下去。但他又不可能直接告知项田,永梦楼楼主今夜便会来杀项田,因为他根本无法解释这消息的来源。
最终,方凃开口:“项伯父,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这周围是不是有杀气?”
项田正喝着茶,一听方凃这话,差点没有一口茶水喷出来。好不容易忍住喷方凃一脸的冲动,项田咽下茶水,咳嗽了两声,才开口道:“你刚才说的是杀气?”
此刻方凃也早已反应了过来,项田是何许人也,在他面前谈杀气,岂非班门弄斧?自己这最后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贤侄,我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能感受到杀气,我又……”
项田话还未说完,已是有人出声打断道:“项将军,你这么说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了。余看这位兄弟的感觉就挺敏锐,明明未曾习武,居然能够察觉到余的存在。”
听到这声音,方凃的心脏顿时收缩到了极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下一瞬,二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再看去时屋内已多了一道身影,竟然便是二人下午才见过的小伙计。
此刻,项田自然不会再单纯地认为此人只是个小伙计,能够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进入屋内,至少也是不弱于他的武道强者。而且此人深夜造访,恐怕来者不善。
“你是何人?”项田沉声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开始寻找起屋内能够作为武器的物件。
“倒是余疏忽了,余乃永梦楼楼主,来此取项将军人头一用。”这永梦楼楼主倒也爽快,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身份,来意。
项田心中一惊,但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今日才听闻,永梦楼楼主一人可杀宗师,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幸一见。区区项某竟劳烦楼主亲自动手,实在是大材小用啊。”
“项将军过谦了,余虽身处江湖,亦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永梦楼楼主笑笑,并不急于动手。
一个项田,加一个未曾习武的文弱书生,想要从他手中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是来杀我的,就不要废话了,直接动手吧。就算你杀过宗师,项某人也不会束手就擒。”项田冷冷一笑,随手抓起一把棋子,便向着永梦楼楼主抛去。
这一抛可并不简单,在项田习武六十余年的劲力加持之下,其抛出的棋子洞穿方凃的身体就如同洞穿豆腐一般轻易。
然而,项田如今所面对的对手可并非方凃。永梦楼楼主能杀得了季风,自身即便还不是宗师,也相距不远。
这等人物又岂会被项田的偷袭乱了阵脚,方凃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永梦楼楼主的动作,所有的棋子便都已经落到地面之上,不复半分威力。
“项将军果真名不虚传,即便没了趁手的兵器,这一掷也是当世一流暗器高手的水平。”永梦楼楼主开口,倒并非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然而即便项田有如此实力,却依旧远非永梦楼楼主的对手。一招过后,项田紧紧地盯着永梦楼楼主,片刻后缓缓说道:“料敌机先,你果真已是宗师。”
永梦楼楼主面无表情,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就算你是宗师,也吃老夫一拳试试。”话音未落,项田身形如猛虎下山,直扑向永梦楼楼主。战场之上,兵器易折,还是自己的拳头最为可靠。
然而,项田终究还是未能创造奇迹。不过是一息之后,项田便倒飞开去,落在了方凃身前,而这还是永梦楼楼主不愿弄出太大动静,控制了力道的结果。
落地之后,项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体内肺腑已然受创。永梦楼楼主练到这般境界,对于劲力的把控早已炉火纯青,一击之下便让项田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可有遗言未曾交代,余可以听项将军说完。”永梦楼楼主说道。他毕竟不同于寻常刺客,只为杀人而杀人。让被杀之人在临死前说出遗言,便是他的坚持。
这一点,即便在他杀季风的时候也是如此,好在他的实力,足以支持他的任性。
“永梦楼楼主亲自来杀项某,项某自知无法幸免,但我这客人未曾习武,也不是江湖道上的人物,楼主能否放他一条生路。”
项田此刻仿佛在一瞬间衰老了二十年,就连话语都透着一丝日暮西山之感。
对于项田的请求,永梦楼楼主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复:“余从不杀无关之人。”
“那便好,项某这人头,今日就给你了。”项田长叹一声,便准备引颈就戮。
然而就在永梦楼楼主即将动手之际,方凃终于还是没有能够继续旁观下去,开口道:“楼主,且慢。”
得益于未曾见过永梦楼楼主杀人如割草的血腥景象,方凃此刻还能够发出声音,他实在无法接受项田就这般死在自己面前。
自从得到那声音的指引之后,方凃便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有什么倚仗能够阻止永梦楼楼主?
然而这个问题用寻常思路想肯定得不到答案,方凃思来想去,也只有先前的判官笔能够算得上一个变数。
抱着对于那声音不会让自己送死的信任,方凃此刻站了出来,手有些颤抖,但还是从怀中拿出了那支判官笔。
“哦?你一个书生要跟余动手?”永梦楼楼主的情绪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在他的感知之中,方凃可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然,也存在着方凃强大到能够让他的感知出错的可能,但这样的可能性小到可以直接忽略的程度。
方凃还未曾开口,项田已是急忙阻止道:“贤侄,别冲动,你这样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
别说是方凃了,即便再来十个项田,在永梦楼楼主面前也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的问题。宗师境界,已经不是靠着人数优势便能够战胜的了。
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话语,方凃开口道:“楼主,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不可能看着项伯父死在我面前却无动于衷,可有什么能够换来项伯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