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从天边扯出一片绚丽的橘红色,橘红色的光照在篮球场的地板上和大汗淋漓的少年身上。
慕白首走在篮球场的外面,看着男生们打篮球。他们时而骂骂咧咧,时而笑得灿烂,彼此相互配合,彼此嫌弃。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自己过去的记忆一片模糊,很好奇,自己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慕老师,来打一场!”男生们看到他,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几个人拉拉扯扯,把慕白首拉过去。学生们特别好相处,他也很乐意跟他们相处。彼此欢笑着运着手上的篮球,大喝一声,越过夕阳传球,站在三分线上享受球落到地上的让心灵雀跃的声音。那一刻,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球进的喜悦,不再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束缚。欢快的打完几场,慕白首和大家索性坐一起躺在在草坪上。几个人看着天空。
“欸,慕老师,你刚才是不是不开心啊?”刚才第一个看到他的男生好奇的开口。
“嗯。有点。”慕白首将学生们都当做了同龄人,愿意告诉他们心里话。
“为什么啊?感情问题?”李希接过话,挪掖着笑问道,还特别欠的补了一句,“被甩了?”
“小屁孩。”慕白首翻了一个白眼,这群小屁孩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这就是读书不好的原因吧。脑子里都只有感情两个字。”
“欸?哪有,我这叫,性情中人。”李希嬉皮笑脸的回答。慕白首勾起唇角笑了笑,孩子们还真是很简单呢,这样简单,该多好啊。
“慕老师,你是不是因为谢老师啊?”李希这次严肃了一点,十分认真的问道,“我们大家上次都看到她跟一个男的站在一起哦,不过你跟谢老师比较般配一点,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
“慕老师,喜欢就追啊。”卓又东莫名的来了这么一句,“谢老师不还是单身吗?先追先得。”
“??”慕白首一脸蒙圈,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怎么大家都知道自己喜欢谢椤。
“慕老师,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顾里意味深长的说道,刚才他去咖啡店旁边的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看到了慕白首和谢椤在谈话。看他们都挺失落的离开,应该是没成。
“是呀,男子汉大丈夫,追一次不成功,那就追一世。追在她身边,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打动的吧。”涂于轻叹了一口气,明明带着笑的嘴角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点悲伤。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傅仁也插了一句话。慕白首回想起他在办公室说的话,脑海里莫名的跳出一副模糊的画面,他躺在病床上模模糊糊的看向病窗时,总是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脸出现在病窗上,虽然看不清,但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很复杂,充满了很多情感。
“咦~”李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好肉麻~”接着,操场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男孩子们的笑声。
……
上课铃匆匆响起,窗外的雨飘着。原本坐在座位上已经开始准备上课的同学们突然躁动起来,原因他们班的同学据说有人看到谢老师去校长室递交辞职信了。
“怎么回事?”洛月汐看到旁在一起无视上课铃聚在一起的同学们,凑过去问道。
“我刚才路过校长室的时候,校长室的门没关,我刚好看到谢老师在里面,我隐约还听到辞职什么的。”那个同学一脸紧张的讲述了一遍。
“啊?不会吧,谢老师要走?”凑过来半个身子的同学兴致恹恹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对呀,谢老师那么好,怎么就要走呢?你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看错了啊?”有一位同学直接反问那个同学。“不会!我亲眼所见的!我也真的听到了辞职的!”那个同学不服气的反击。
“……”洛月汐默默的坐回到原位置,顾里坐在她旁边,那个同学的声音也挺大,自然就听到了。他对于谢老师要走的事情倒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他跟谢老师接触的也不多,但不可以否认,她是一个好老师。
“没事的。”顾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顿了顿,用笔点了点下巴又说,“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而且她现在还没走呢。”
洛月汐情绪低落,感受到肩膀上轻轻的拍击,还有他安慰的话,想了想,说的也是,顿时把自己的小情绪收起来。
慕白首走进教室的时候,人群还吵吵嚷嚷的。慕白首皱了皱眉头,他们班同学第一次上课铃响了还这么吵。将教案放在桌上,向同学们问道:“什么问题?”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几分钟后,终于有个同学忍不住了,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她举起手,慕白首示意她问。
“谢老师要走了嘛?”她的声音不大,却在整个安静的教室中显得突兀。所有人看向慕白首。慕白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放在讲台桌上的手收紧,心中闷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忍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的。”
台下一片的沉默。
“为什么啊?”
“她要回到该回去的地方。”
有的同学明了,谢老师家好像是富家,她可是家庭里的小姐,来这里给他们教书,终究还是要回去的。接着,没人说话,没有人发问。
这节课,终究是一场煎熬。所有人的煎熬。
下课铃响起。班里的人情绪也不是很高,慕白首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默默的走出教室。下一节课是语文课,等到铃声响起时,全班同学都看向门口,希望看到谢老师,跟她亲口求证。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却不是他们想等到的人,是体育老师,卫佳。卫佳一走进教室,看到同学们明显的失落,“你们怎么了?”
“谢老师呢?”班里的同学焦急又期待。
“她去办一些手续了,快要期末了,接下来的语文课会有人来来代课的。”卫佳坐在讲台桌上淡淡的陈述。
“所以谢老师真的要走啊?”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大家都像焉了的茄子。半节课过去后,有人开始活跃起来。
“谢老师什么时候会回学校?”
“这周五吧。”卫佳想了想,回答完后接着埋头写她的辞职申请。
“那谢老师喜欢什么?我们先给她送礼物。”有人提了出来。卫佳一笑,放下手中的事情,“她喜欢文艺一点的东西吧。”
“那我们可以给她准备一场惊喜~”有同学接过她的话,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班级里顿时炸开了锅,热热闹闹的。卫佳也不阻止,看着他们讨论着,莫名有些感叹,真好啊。
周五那天,天气难得的晴朗。阳光落在撒进高一a班。清早的第四节课,便是他们最后一节语文课。
“你是不是化妆了?”女孩们聚在一起,悄悄的谈论着。“嗯。我想给谢老师留下最好的印象。”“你干嘛一直笑?”“怕待会哭了。谢老师肯定见不得我们哭的。”“嗯嗯。那我们一起练习吧。”女生中传来一阵笑声,大家都在练习。
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踏着清晨的阳光,谢椤终于出现了,她穿着初见的那件白色裙子,长长的头发批下来。站在讲台桌上,她笑了一笑,“同学们,这是你们最后一节语文课啦。”
讲台下的女孩子敏感的看到她笑的那一刻,她出声的那一刻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呐,我们一起留下一点什么吧?我给你们录个视频~”谢椤的声音变得俏皮起来,她不想看到这群孩子们伤心的样子。她点开多媒体的音乐,温柔的说:“我们来选歌吧?”
“北京东路的日子怎么样?”她问。
同学们摇摇头,大部分不会唱。她假装纠结,让同学们踊跃起来选歌。
“后来?”
“这个太关乎情爱了,不行。我建议老男孩。”
“你这个又是啥?我还大河向东流呢。”
“别了吧,国歌不香嘛?”
“正经点行不行,小苹果更香一点吧。”
同学们嬉嬉闹闹的,气氛被带动起来。谢椤将全班的孩子一个个看过去,记住他们的情态,他们笑起来的样子。
“因为刚好遇见你怎么样?”一个女孩子提出了这首歌,班级里一致赞同。
“那就这个了,我开始录像哦,你们要记得要笑!”谢椤拿起手机,点开多媒体的音乐。李玉刚低沉又带有情感的声音缓缓流出。
“我们哭了,我们笑着,我们抬头望天空,星星还亮着几颗~我们唱着,时间的歌,才懂得相互拥抱,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风吹花落泪如雨,因为不想分离……”孩子们的合唱录进手机里,平时很调皮的孩子都认认真真的跟着节奏和歌词在唱,谢椤看着一张张自己熟悉的脸,孩子们稚嫩又认真的脸庞,忍不住红了眼眶。
“因为刚好遇见你,留下十年的期许,如果再相遇,我想我会记得你。”曲毕,有些女孩子已经哭了,歌曲又重新的奏起,孩子们哽咽的唱了一遍又一遍。谢椤听着他们哽咽的歌声,甚至夹着他们的哭声,一滴眼泪落下,她连忙背过身去擦眼泪。
她走上讲台,将歌声暂停。孩子们却没停下来,他们说:“老师,你还没录完,还不能走。”他们继续唱着,一直唱到歌曲的最后一句。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这首歌结束的时候,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谢老师就要走了,可是留给他们的,却只有一首歌的时间,那么如果歌永远没唱完,谢老师是不是还不能走。
“同学们,在这里,我要向大家说一声谢谢。”谢椤站在讲台上,如孩子们第一次见到她一般。“谢谢你们这一年的包容,其实不是我在教你们,你们反而教会了我很多很多。其实我们再见面的机会也很多啊,大家可以去找我玩的。不要伤心,笑起来才好看,要笑着说再见好不好。”
“谢老师,我们不想你走……”有女孩子哭着喊。
“谢老师,可以留下来吗?我们保证乖乖的,以后一定按时教作业,也不在你的课上捣乱了!”
“谢老师,你是我们永远的谢老师!!”
“永远的谢老师!”
“谢老师,我们爱你。”全班同学站起来,十分默契的喊出了这一句话。年少时,想表达这句话很不容易,可是再多的不容易,再多的说不出口,这一刻,通通释放。谢椤站在讲台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他们温柔的谢老师。
这是在他们上体育课会温柔的看着他们鼓励他们的谢老师。
这是陪着他们爬山帮他们烧烤的谢老师。
这是陪他们一起雨中唱歌,夜下看星星的谢老师。
这是他们站在讲台上认真讲课的谢老师。
这是陪他们一起去庆祝的谢老师。
这是属于他们的谢老师,属于孩子们的谢老师。
“我也爱你们。”
下课铃还是响了,谢椤匆忙的走出去,不给孩子们留下一个背影。走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纸擦着眼泪。办公室的门一下子开了,女孩们捧着一大束的满天星,提着一袋子的礼物走了进来。
“谢老师……”女孩们一看到她哭,将那一束满天星递到她手里,拿出一盒用星星瓶子装着的纸折星星。这些星星是她们亲手折的,有一些很笨拙,有一些很熟练,很漂亮,都是她们的爱。
“可以抱抱你嘛?”有女孩子问道。谢椤点点头,顿时,被那个女孩抱住了。接下来,每个女孩都上来抱住她。平时最胆小的安有都勇敢了一次,抱住了谢椤。谢椤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徐枫夜很感性,她低着头走出办公室,站在墙边。感觉到旁边有人走过来,她突然没头脑的问出一句:“如果我离开了,你们也会这样嘛?”洛月汐,于歆,安有刚好从办公室出来,听到她的话,还没来得及骂她,就看见卓又东点了她脑袋一下,语气很暴躁:“说什么傻话,什么离不离开的!”“对呀,我们都在呢。”办公室外很吵很吵,可她们的话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人群来来往往,月汐,于歆,安有都只看着她,给她安慰。还有卓又东,也只专注的看着她,他们都在。
等孩子们离开办公室,桌上的满天星有红色也有蓝色,随着风摇曳。桌上的星星瓶在阳光的折射下,五颜六色的星星闪着光亮,谢椤慢慢的拿起它们,收好,转身,走出办公室,最后回头一眼,锁门。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因为不想分离。因为我们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