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训练馆去食堂的路上，孙键飞还是数落安馨数落个没完。说来说去，无非是她现在肯定没有好好吃饭，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这个时段，陆陆续续有队员结束午休，前往场馆开始下午的训练。孙键飞嗓门挺大，这一路吼过去，好些看见安馨想过来打个招呼的队员也不敢靠近了，生怕沾染了火星。
看吧，当年的大师姐啊，都退役那么久了，回来碰上教练，还是只有低头挨训的份。他们现役的，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人家退役了，最多也就是挨训，至于其他人，说不定就是挨罚了。随便加点量，那还不是孙教练一句话的事。
到了食堂，饭点早过了，孙键飞大手一挥，立即就有人通知师傅准备小炒。
听刚才其他工作人员的称呼，孙键飞现在升主教练了，怪不得比原先牛气不少。不过鉴于双方悬殊的地位差距，安馨觉得还是不要拿这点去开孙键飞的玩笑了，免得再度惹“训”上身。
午饭很快端上桌，孙键飞又看了一下手表，“差不多有四十分钟了，来，吃饭吃饭，有事吃了再说。”
对于运动员们的身体，孙键飞向来就比什么都看重，就算小奕刚来第一天，他一样要坚持运动后至少四十分钟才能吃饭的原则。
刚才来食堂的路上，小奕看不到孙键飞的唇形，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安馨姐姐的神情来看，一路都低着头没说话，她应该是挨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自己带来这里的缘故，而且这个孙教练虽然刚刚夸了她，却一直都没说能不能让她留下来的事。
安馨发现了小奕的惶恐，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顿饭吃得……气氛相当压抑。安馨原来中午也不会吃那么多东西，可是孙键飞盯着，她敢不吃吗？运动员和演员的体型要求，那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维度。可是这事儿完全没法跟孙键飞解释，就像曼蕾永远没法说服她爸妈，白白胖胖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可爱。
吃完饭，孙键飞终于说出了小奕等了很久的话，“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来队里报到。”
“小奕的行李已经带过来了。”
“带过来了？”孙键飞显得有些诧异，不过当着小奕的面也没多说什么。打电话找来相关工作人员，带着小奕先去宿舍安顿，明天再为她安排教练。
现在体操俱乐部的规模，可比原先安馨在的时候大多了。像小奕这样启蒙阶段的小队员，自然不可能让孙键飞亲自来带。
“今天我要是不收她，你打算怎么办？”小奕不在，孙键飞和安馨一起走回训练馆。
“我也没想到，我那个朋友会把行李和人一起打包给我送来。”在孙教练面前，安馨也只有实话实说，“您要是不收，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求您先让她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找到合适的寄宿学校，再把她送进去。”
“你啊，还是和过去一样，看人家可怜，就直接把这个包袱接过来了。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自己也只是个学生，带个半大的孩子，你怎么办？”
“我现在自己工作能赚钱，供一个孩子读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安馨在来的路上已经问过小奕老家在哪了，她说是在东南一带天气很热的地方，因为离家时太小，具体也说不清楚是哪了。虽然她已经有了华夏国的国籍，但据安馨推测，小奕的老家可能在靠近边境的一个比较混乱的地带，具体属于那个国家，还真不太好说。
如果真的被送回去，那她的前景着实堪忧。
“你能赚钱，你以为一个小孩只要有钱供她读书就行了吗？”孙键飞两句话就怼得安馨哑口无言，“你自己又要读书又要出去拍戏，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点都指不上你，万一她一个人在外面学歪了怎么办？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还有，我现在是做主把人先留下了，但是俱乐部那边会不会同意她参加你那个‘启航’计划还难说。她听不见，自由操肯定没法练，这点就算天赋和自身条件再好也没有用。”安馨想要解释，被孙键飞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想说训练费用全部由你承担是不是？我知道你现在是能赚钱了，但是这不是钱不钱的事。现在孩子还小，以后等她大一点，明白了即使她努力付出，也没法像其他队员一样去参赛，那时候的打击会比现在更大。”
“安馨，你自己也当过运动员，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别拿其他项目聋人也能出成绩来，听不见她心更静不会受干扰来骗自己，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多年，世界级比赛中没有听力障碍人士？”
“虽然听不到节奏，她可以感受地面的震动来掌握。我前段时间去参观了一个聋哑人舞蹈团，他们平时的训练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的。”
孙键飞没想到被他训了那么久，安馨还能拿出实际事例来和他据理力争。要是换作两年前，这丫头早就低着头不说话了。看来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在外面，真的是长大了。
“行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先让她留下来试训，如果不行，还是趁年纪小，送到普通学校里去念书，别把孩子耽误了。”孙键飞想了想，又说道，“以后那个‘启航’计划的人选，你自己就不要参与了，交给你的那个什么经纪公司去弄，免得到时候心一软，又把什么烂摊子揽上身。”
“是，知道了。”安馨连忙点头称是。孙键飞说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把安馨训的一无是处，可实际上还是处处都替她考虑。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训练馆的门口，孙键飞先迈了一步进门，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安馨，“今天，还是不想进训练场地吗？”
自从出事以后，安馨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个场地。
去年开记者会宣布退役的时候，她连场馆附近都不愿意过来。刚才带小奕来的时候，她也只是送到门口，自己一直站在外面默默地看着。
在孙键飞看来，体操训练场馆，已经成了安馨心里的一道坎。她自己不肯跨过去，别人谁都帮不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