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睡了整整一天,体内本就积攒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玄气,极不稳定,一旦无法控制,不仅玄气尽散还有可能导致自身消亡。
大皇子为了这个唯一的妹妹那是操碎了心,在边关这种物资极其匮乏的地区,硬是搜集材料为妹妹打造了一顶具有抑制效果的车马,还安排亲兵随行护送。
谁曾想刚出边关,这位小殿下就以边防人手不足,强制要求所有亲兵回防,迫于压力数百亲兵只好回去挨骂。
不过大皇子想想自家妹妹那剽悍的个性,身还有云依丫头跟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哪知道庞家小子胆大包天,居然摸准了阳如云的性格,知道她心软,得知难民流离失所必定心疼不已,提前一月就在官道上埋伏着,准备实施他逼着齐叔给出的馊主意。至于幕无闻那次的遭遇,纯粹是几个手下闲的无聊操控活死人取乐,刚好就就那么命背。
得知妹妹与云依差点被劫的大皇子暴怒不止,几次欲班师回朝,可却因边关战事无法离去,心中气闷的大皇子连夜点齐兵将,接连偷袭敌国数十次,连日里双方打的是纠缠不已。就连敌国都纳闷,这大皇子往日是个沉稳的,怎么这会儿跟疯了一样,和谈结果还没出就敢率队反攻?
云宫更是天地震怒,数十万天阳城臣民整日看着头顶阴云,只祈求那位小殿下速速回宫,解一解天阳城阴霾。
两个罪魁祸首一个躺在太乾宫里昏迷不醒,一个住在付府整日不肯离去。
……
幕无闻看着面前这位美丽漂亮的小殿下毫无波澜。
十日了,整整十日这位堪称皇朝最为尊贵的之人,阳如云小殿下,无时无刻都有可能蹦出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自从她睡醒后,不知云羽姐姐跟她说了什么,她非要从幕无闻这张略显狰狞的脸上看到害羞的表情。搞得所有人是欲哭无泪,她还发下狠誓不看到幕无闻害羞的表情绝不回宫。
幕无闻倒是无所谓,就是身边人每天都劝他演一演,就连羽儿姐姐都让他敷衍一下。这可把他难为坏了,这种东西还是能演的吗?
“小殿下还想知道什么,草民该说的基本都说了,你就放过草民吧。”还不如让他去杀个人呢。
“你就害羞一下嘛~我整日里守着你也是很无聊啊~”疯狂撒娇。
幕无闻扶着额头咬牙切齿道:“羽儿姐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你非要缠着我不可。”
“羽儿姐姐说了,你害羞的样子超可爱~所以本宫就像看看,来嘛来嘛害羞一下啦。”
幕无闻带着石头跟陈三流浪了整整三年,随着一波又一波难民四处漂泊,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他是真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付云潇刚进偏院就看到小殿下与幕无闻正在大眼瞪小眼,得又开始了。连忙行礼:“小殿下,家父叫草民与幕无闻一同去祠堂,有事相商。”
小殿下还没说话,就见幕无闻一把跳起,拽着付云潇就走。“快快快,你爹找咱俩一定有大事!”留下小殿下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偏院。
……
听着付云潇一路上的抱怨,幕无闻耳朵都出茧子了。“差不多行了……当初又不是我要骗你的,是你爹娘主动找我商量的,你就别啰嗦了。”
上次付云潇被幕无闻鼓动,放下心中芥蒂努力打破自身枷锁,那一剑劈在牢门上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付云潇感觉当时力大无比,可那是大牢的重锁,怎么可能轻易就被砍断。
付云潇正烦恼怎么打开时,付江啸便一脸微笑的从旁边牢房走出来,一把将发愣的儿子搂在怀里地诉说着来龙去脉。
原来幕无闻碰到的老者不光医术高明,更是云家姐妹的爷爷,阳云宗长老,一个不折不扣的仙人。正当父子二人兴奋之时,老者告知他们,汝嫣云生产时极其困难,强行将付云潇生下,再加上付云潇天生自带玄气,身体根基尽毁,怕是再耽搁两年就算三祖归来,也是无能为力。
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一是用上好药材续命,可保三十年无忧,只是要如同现在般整日卧床病榻,而且付云潇这丝先天灵气三十年内不得离开生母。
二便是问道珠,此物据说是跨过天劫者才能生出,其中饱含道蕴,运用得当便能从中提炼道蕴融入自身,掌控道蕴后便能掌天地之威能,化腐朽为神奇。
于是摆在付云潇的面前就只剩下艰难的两条路,要么让母亲卧于病榻,他为母亲安危守在这东云城三十年。要么打破凡人之身,义无反顾踏上修行之道,想尽一切办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付江啸明显看到了儿子的挣扎。但自己了解夫人,就因为产子时那人所说话语,她已经白白误了儿子十五年,若是再将儿子未来三十年给误了,夫人是宁愿自裁也绝不在拖累他。
于是付家夫妇与幕无闻、城主等人商议,给付云潇三天时间,让他自己选择。
最终一切真相大白,从那以后幕无闻便跟辜负了付云潇一般,整日里被他说三道四。一个埋怨自己的付云潇,一个永不再理自己的小鱼,现在又加上一个憋着看他笑话的小殿下,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拿你当朋友!当知己!你拿我当什么!你居然跟爹娘联合起来欺骗我,我看小鱼不理你就是活该!就为了框我,你连她都骗,说你‘诓骗黄口’那真的是有过之无不及!小鱼怕你不放心都不敢去看你,躲在你屋里哭了整整两天两夜,那眼都快瞎了,要不是羽儿姐最后看不下去告诉她,你啊,你就等着后悔吧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就他和小鱼不知道,两个人联合起来对幕无闻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攻击,一个言语骚扰,一个冷暴力。
幕无闻一听这话,“就是啊,你光说我,那羽儿姐也骗了你,怎么不见你骚扰她呀。”
“那羽儿姐是站在长辈的角度考虑的,你呢,你才十四岁怎么就那么会骗人。”
“是是是,我肮脏龌龊,你是正人君子,我离你远点这总行了吧。”说罢便加快步伐。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走到祠堂门口,发现小鱼和云羽正站在房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看到他们过来小鱼甜甜的叫了一声‘云潇哥哥’,之后看都不看幕无闻一眼。那日云羽告诉她真相后,她便担心云羽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一直在房间待到他平安归来为止。
当时看到他平安无事还特别高兴,结果越想越生气,干脆直接搬走和云羽一块睡。幕无闻为此是赔了好几天的不是,整日买各种小玩意哄她,她到是照单全收,可就是不理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顿吧,自己又不舍得,索性由她去了。原想着过几天就好,谁知道再过几天就快半个月了。
他自己暗自悱恻,死丫头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十多天不理自己她也忍得住,再不理他就真的忍不住要打她的屁股了。
见到此景云羽不自觉地捂嘴偷笑,感情可真好。“既然人到齐了,就快进去吧。”说罢便推门而入,三人跟在身后。
不算多大的祠堂内,只有云羽的爷爷、付江啸、汝嫣云三人。汝嫣云虽然身子依旧羸弱,但好在有上好的药材可供服用,配上云爷爷渡过的一口玄气,精神气色明显已经比起往日好多了,至少已经能自己站在那里不再颤抖了。
眼见三人进来,老者开口道:“付家主,你可真的想好了……”
付江啸闻言看向发妻,汝嫣云的眼中充斥着坚定,她已经自私的误了儿子十五年,如今儿子既已想通一切,那她是断没有再行阻拦的理由了。紧紧握住丈夫的手。
得到肯定的付江啸,仿佛在一刻回到了当年汝嫣云嫁给他的那天,她曾说过的话:“我不是为了报恩,而是真的相信你,你会让我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至少,她从没有后悔过。
转头望看面前的三人,付江啸说道:“儿子大了,以后的人生,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汝嫣云却是等不及了,对着还在发愣的三人边说:“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无闻,小鱼你们俩现在都是孤儿,所以背井离乡四处漂泊,我和付叔叔商量了一下,想收你二人为义,也算是给你们一个家,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小鱼傻了,半年前岳阳城大乱,她失去了所有干亲,四处漂泊,甚至还被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若非幕无闻出手相救,她现在不知在哪里的勾栏瓦舍中苟延残喘,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如今他们一行人能住在这诺大的付家,安稳度日便是她最大的愿望,哪怕是为奴为婢也是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他知道付家夫妇明显对哥哥更感兴趣,如今这件好事却也落到她头上,一时之间慌乱无比,下意识看向幕无闻,在她心里幕无闻就是她的主心骨。
幕无闻不比她好多少。小鱼至少是才遭大难,而幕无闻心中从三年前那件事起,心中的家早已亡故。为此他才在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如今身边有疼爱的妹妹,宛若兄弟的知己,更有一对心念与他的夫妇。幕无闻再怎样心志成熟,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他就如傻子般不知所措。
付云潇内心倒是雀跃无比,身为付家独苗,他自小所学所知都与同龄人相差甚远,自是没有能够与之相交的玩伴。那日有幸碰到幕无闻,听着他们的故事,看着他身上的责任,付云潇一直确信,他与他,是这世上最能相互理解的人。如今听到父母要收下他们视若己出,心里就说出不得高兴。
付江啸看着孩子们不同的反应没有半分惊讶,“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有些突然,我们会给你们何时的世间。”
汝嫣云则是在丈夫的搀扶下走到小鱼身边,深情的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婶婶知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很辛苦。婶婶是在不忍心你这么乖巧的孩子,再去四处漂泊。至于无闻,他是男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你不一样,不要因为无闻而束缚了自己。”也不要束缚了无闻……只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看着汝嫣云如妈妈般慈爱的目光,年幼的小鱼再也禁受不住温情的攻势,双目含泪。伸出颤巍巍的小手拉住汝嫣云的衣衫,嘴里喃喃道:“娘……”
这一声“娘”里饱含着小心,害怕,惶恐。仅仅一声就让汝嫣云心中的爱意奔腾不已,双手将娇小的身影抱在怀中。“哎……可怜的孩子。”二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小鱼这些日子压抑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亲人的亡故,自己的遭遇,哥哥的生死这些恐怖而压抑的枷锁,限制了她一个孩子该有的情感,在幕无闻不在的日子里,她尽量学着相同的做法,强行让自己坚强,坚强,在坚强,可她终究才不到十三岁,正是在母亲怀抱中撒娇的岁月。
幸而上天垂怜,今日的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抑制,抱着慈爱的汝嫣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幕无闻听到动静,扭头看去,却看到付江啸审视的双眼。
看着父子俩炙热的眼神,听着耳边母女凄厉的哭喊,幕无闻最终还是妥协了。
幕无闻一撩衣袍,缓缓跪下,“爹,我跟小鱼接下来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