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云青,见过张公子,冒昧叨扰,还望公子勿怪。”
“云少侠不必客气,我现年二十二,应痴长你几岁,故叫一声晋安兄便好。山河广博,人海茫茫,相识何其难也,少侠可莫要嫌弃我这锦衣玉食的纨绔。”
“晋安兄言重。扬州境内谁人不知晋安兄文武双全?若兄是纨绔,这天下便无英才可言了。”
“哈哈,贤弟会说话。好啦好啦,咱们就不互抬轿子了,来来来,且随为兄入席饮酒。”
同黄子易登上楼船的李云青很快便融入了小圈子,尽管不是真正的融入,但好歹没有游离隔阂,倒是教引荐的黄子易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小年轻会做人。
“晋安兄,在下师妹……”
“哦对了,为兄这一高兴倒有些思虑不周,都怪子易,哪里来的那许多礼数?贤弟还是快快去接贵师妹过来,一同入席。”
“谢过晋安兄了。”李云青礼罢,转身冲远处小舟挥了挥手。
随后众人只见,影随风起踏波行,佳人莲步依依,逆江流而上,款款而至。若非上官芸谨记殿下叮嘱,没有暴露真气,此刻众人所见就不仅仅只是这般,而是仙子临凡一样的御空场面了。
张紫绫盯着美得像仙女似的小姐姐,眼中仿佛有星光在闪烁跳跃。这就是她梦中的自己啊!
“晋安兄,这是小弟师妹上官芸。自幼不擅交际往来,但天赋却是很好,此番出门游历,便是为了给她长长见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晋安兄宽恕则个。”说着话,李云青冲上官芸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见过张公子?”
“见过张公子。”上官芸很听话,弯腰见礼,精致面孔像是画出来的,没有丝毫表情波动。
“不必多礼。”张晋安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脸上没有什么异状,温文尔雅神色不改,显然并非黄子易那般心机浅薄之人。
几句闲话的功夫,下人们摆好了两只小桌。入席后,李云青秉持着多看多听少说话的七字方针,初步搞清了小圈子的构成。
张氏兄妹为主,身份一等最高,黄子易、刘元、司徒南、司徒静几人次之。余者,大都是士族子弟,普通权贵出身。
歌姬舞女乐师仆役,多为张家下人。尽管扬州牧乃是一方大员,但其年俸不过万两银,一无爵位食邑,二非世宗大族,三有明律,官宦不可从商,其子弟如此奢靡,用度银钱哪里来的?
李云青脸上笑着,但心里却笑不出来。落一叶可知秋临,天下一十四州,会有几个扬州牧?
上行下效之,成千上万的官员,又都会是何等模样!
他曾亲眼得见,寻常百姓家中无有三日余粮,垂髫小儿骨瘦嶙峋……昔日光景与眼前歌舞缓缓重合,李云青闭上了眼睛。
若盛世便是此等模样。
那这盛世,不要也罢!
“不知云少侠出身何门,可否露两手给咱们开开眼呢?”
李云青闻言睁眼看去,微微一笑:“回司徒公子,在下天资愚钝,学艺不精恐伤师门声名,故曾立誓,若非有所成,绝不轻泄师承,还望司徒公子海涵。”
“师承泄不得,展露些绝活儿手艺总成的吧?”司徒南咄咄逼人,全然不知一只柔软小手已经握住刀柄,欲要砍他狗头。
敢这般欺辱殿下,死罪!上官芸按耐不住杀意,若非李云青见状不妙,偷偷按住傻姑娘那只柔软小手,就有得热闹了。
司徒南出身军伍世家,其父为千骑将军,手握重权,可不比那看似风光,实则不受待见云氏父子,轻易动不得,动之必生祸端。百里剑神的威名,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愿动用。
“司徒兄何苦为难?”邻座的黄子易还算够意思,帮忙打圆场道,“即便司徒兄喜看热闹,也不是这么个看法。也罢也罢,既是同游一场,眼见着此行将终,总不能教司徒兄败兴而归。
云兄,咱哥俩过两招,给大家助助兴,你意下如何?”
李云青闻言起身,漫不经心地扫了司徒南一眼,随后目光掠过全场,见无一人开口,冲实在人点头道:“便依黄兄所言。”
二人行至甲板空处,互相抱拳一礼,随后只听铿锵声动。
“君子当如剑。云兄,在下手中之剑名曰秋露,重二十一斤七两,锋锐异常,小心了。”
李云青看着对方手中锋芒逼人的利刃,笑了笑,抬剑示意。
“剑名初雪,成于冬季,重达三百三十三斤,锋芒不盛,但胜在坚韧,黄兄小心。”
黄子易闻言神情呆滞。三百三十三斤?这他娘的是剑?
观战众人神情各异,心思单纯的张家小姐已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三百多斤的剑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莫不是唬人?
“云兄啊,你莫不是在诓我呢吧?”黄子易看着对方手中那不过两指宽,三尺余的剑,脸上满是苦笑,“下手轻点,小弟怕遭不住啊,你这也太吓人了些。”
“比试而已,点到为止,还请黄兄放心,这便开始?”
“好,来。”
话音落下,黄子易咬牙冲上前,一剑劈出,五品的入腑内劲加持下,寒芒撕风作响。
李云青动也未动,持剑横出一荡,金属爆鸣声震得在场众人耳膜嗡嗡,柔弱舞女遭不住,赶忙捂住了耳朵,随后铿锵声果然连绵而起,响了十多下。
李云青收剑入鞘,推掌拱手道了句承让。从始至终,未动半步,风采引得在场众人侧目。
黄子易的握剑之手微微颤抖着,他看了看宝剑上的豁口,心痛得有些无法呼吸。司徒南这王八蛋,可坑苦他了!此事没完!
尽管失了颜面,但黄子易并未记恨与之交手的李云青。好坏他还是能分明白的,如若不是人家给他留面子,他怕是一招都接不下来。虽然毁了宝剑,但这也怪不得人家,谁让他硬撑,非得跟人家多过几招来的?
“承蒙黄兄相邀,晋安兄盛情款待。在下突然想起,尚有要事未能处理,这便告辞了。”
张晋安闻言,心中一叹。早知对方本事如此之大,司徒南欺人的时候,他绝不会作壁上观。
如今对方显然是不满了,留是肯定留不住的。只能……
心中思绪电闪,就在张晋安欲说些什么弥补关系之际,造成眼下局面的正主开口了。
“取我的枪来!”司徒南突然出声,目光死死锁在李云青的身上,“云少侠武艺非凡,即便有要紧事,想必也不急于一时,不知可否给个薄面,赐教一二。”
李云青笑了笑,缓声道。
“既然司徒公子有此雅兴,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好好赐教公子一番。也免得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哪日被人剁了脑袋去。”
语罢声落,气氛顿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