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道,最重根基。方才我所教你的,是天剑弟子入门必练的基础剑法,什么时候你能做到一刺透甲,一斩断金,才算是入了剑道的大门。”李云青说着话递出了两张纸,“这是一段内劲心诀,可以统合你的驳杂劲力,夯实武道根基,虽不完整,但对你而言足够了,全了反而不美。此事我说在前面,望你日后莫要因此记恨,毁了咱们的缘分。”
噗通,燕飞鸿跪倒在地,双手接过心诀,朗声道:“授业大恩无以为报,即便粉身碎骨,飞鸿亦不会行负恩忘义之举。此誓向天,如有违反,人神共戮!”
李云青将之扶起,“你我年岁相仿,虽存师徒之实,但若以师徒相称总归有些别扭。不如以兄弟相称,彼此扶持闯荡天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如此可好?”
“但凭兄长吩咐!”
“哈哈,这就对了。”李云青笑了,“贤弟快快请起,咱们就不搞焚香歃血的礼数了,一颗真心相待,足矣!且随为兄喝……”
嘭!
话未说完,小院大门轰然倒地,衣着光鲜的豪奴闯了进来。
李云青神色一沉,他还未开口,燕飞鸿已经拔剑了。兄长的事便是他的事,莫说被人打上了自家门,便是打上别家门去,他也绝无二话,甘为头阵!
“快搜,弄丢了咱们世子心爱的纸鸢,一个都跑不了,统统大板伺候!”豪奴发话,一干人等顿时有了动作,便欲搜宅。
李云青脾气再好,遇到这等事也是难忍。燕飞鸿则更不用说了,此生最恨仗势欺人之辈,提着剑就走向了一干豪奴。
眼见就要打起来的当口,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施施然走了进来,“本世子的纸鸢呢?一群没用的东西,连找……”
正说着话呢,年轻公子神色突然大变,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叩首高呼:“季安叩见三皇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话声未落,全场皆惊,豪奴噗通通跪倒一片,就连刚认完大哥的燕飞鸿都差点跪下。
李云青拉住想要给自己下跪的兄弟,神色难看至极。
“滚!”
感受着厉喝中的愤怒,跪在地上叩首未起的季安笑了,连忙起身,“殿下勿怪,殿下勿怪,小的这就滚,息怒,您息怒啊!”
语罢,一行人匆匆而去,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小半个时辰后,司徒静快步而至,于客厅中,见到了面沉似水的三殿下。
“来了,坐吧。”
“殿下,季安是个笑面虎,此番绝非巧合,必有谋算!”司徒静哪里还有心思坐,看了一眼厅内的外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道,“其用心,险恶至极!”
“我知道。”李云青敲了敲椅子扶手,转而引见道,“这是我结拜兄弟燕飞鸿,不是外人。”
早就如坐针毡的燕飞鸿闻言顿时起身,冲司徒静拱手一礼见拜。虽然很震惊,很别扭,但他并没有丝毫悔意,更没有什么高攀之心。原本他就是高攀,虽然天剑宗高徒和皇子殿下身份差距很大,但对他来说,差不多,都是仰不可及的存在。可既然做了兄弟,又岂能因富贵而废!哪怕背上攀炎附势之名,他也认了。
“司徒静见过燕大人,事态急迫,改日再为大人摆酒。”司徒静姿态放得很正,语罢转而看向李云青,“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李云青闻言愁眉舒缓,摇了摇头,叹道:“此行一波三折,原本我只是打算于少年英雄会上多杀几个阴隗门人,以泄心头之愤恨,为慕容家讨些利息。
可没想到,途中遇到了你们兄妹。计划由此而乱,有了司徒家两千铁骑的底气后,我的心大了,只欲行马踏山门之举,而后如杀云氏父子那般借势压人,即便不能灭了阴隗宗,也要打得他们元气大伤,无力再为恶。
但,婉儿久去未归,我难免心生顾忌,碰巧,韩淳现身,我有心借刀杀人,驱虎吞狼,可事到临头,又难免心软。
韩淳是个好人,一腔热血不负少年之身,我实在不忍心害他性命,以其为阴隗丧钟。
正在踌躇,思如何破局,又跳出来个定国侯世子。就此,身份暴露,全盘崩溃,可即便无力回天,我也偏不遂彼贼之愿!
定国侯府且放一边,来日再找他们算账!阴隗宗,断断容不得!我素无贤名,何惜羽毛?陛下听信谗言,致使慕容一族含冤九泉,与此相比,纵容包庇一个未出阁的皇子又算得了什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君知错改错,亦不失为美谈!
司徒静听令!”
“臣下在!”
“命你即日整顿军旅,合纵连横扬州地方势力,待我令下,马踏阴隗山门,为民除此大害!”
司徒静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心潮澎湃。何为人主?这便是世间一等一的人主!
杀伐果断,毫不妥协!只是可惜她来路上想好的劝言了,遇到这等明主,实乃大幸,但有时也难免令谋臣郁郁啊!
“臣,谨遵谕命!”
“快去吧,时间不多,如此仓促之下,有些难为你了。”
司徒静笑了笑,“殿下只管放心,快则一日,慢则两日,臣必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语罢,司徒静转身离去,心中默数,一、二、三……
数到第五声的时候,她终究是等到了想要的话。
“此战必将伤亡惨重,抚恤由皇室出,十倍以供。若亡卒家有老幼遗孤,一并带回上京,以安军心也好,收买人心也罢,战前务必拟出一个章程来。”
司徒静转身下拜,只道。
“殿下仁慈!”
李云青闻言自嘲一笑:“我就是个屠夫,刽子手,逼人去死的虚情假意之徒罢了。
可是,真的没法子啊!这太平盛世并不太平,怎么办?只能杀出一个太平来,用人命去填出一个太平!此事虽小,但却是一个开始,我没得选,军士们,也没得选。从军是条不归路,古今如是,哪来的岁月静好?还不是要靠一些人负重前行么!
兵者,保家卫国!家国为何物?百姓便是家国!谁敢视百姓为豕犬,谁便是兵士死敌!天下山河之广博,处处可埋忠骨,但却无有阴隗之辈立锥点地!
残我百姓者,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