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降与他年龄相符,几番接触,虽然语言不通,两人却惺惺相惜,成为了好友。
多降放了他出来,云赶月记挂母亲,多次想回,无奈阿普罗坚不允许。云赶月担心多降受到族规惩罚,不敢私逃,便留了下来。
阿普罗是这个部落的酋长,一直带领着蒙眛的族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前不久,一名人族的隐迹境修士又无意间闯入了这片山谷,觊觎部落中神坛上的一根骨杖。
阿普罗率领两名部落小伙与之争战,虽用毒盅把他自空中击落,又施放一个火球烧死了他,但也遭受了那修士临死一记反扑,受了重伤。
多降追了出来,云赶月把最后一株灵草血首乌根给他看看,投入沸腾的滚水中,竖起了一根手指晃晃,忧愁的摊了摊手。
明白又需要去寻找草药了,多降拍拍古铜色的胸膛,指指云赶月,又指指自己,手朝群山一扬,表示还是两个人一块儿去。
第三阶梯的深渊外,修士佣兵极多,好一些的灵草灵材极难搜寻。可是,若是越过了深渊,那便需要付出九死一生的代价,很难再回来。
深渊为界!
这是山地外围修士们的共识,据说是天南风族与兽族之王达成的协议。
云赶月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多降非常高兴,取下脖子中带的黑斧小坠,套到了云赶月的脖子上,打着手势,表示送给他。
云赶月摸摸黑石斧,与望风城内售卖的也没有多少区别,知道多降没有见过这东西,当成了重礼表示感谢,微笑着接受了。
多降递给云赶月两张画着怪符的硬兽皮,挽好弓箭,领他出发了。
云赶月在人族世界从未见过这种兽皮,但亲眼见过阿普罗施展,知道把灵力灌注进去,就可以催动,施放出一个炽热的火球,能够焚毁一切,威力绝伦。
多降对这一带极其熟悉,两人翻山爬涧,搜遍了广大的区域,只寻得了一株一阶灵草和一些普通的药草。
而主材已经有备,独差一根血首乌根,这种灵材属于三阶灵草,属于治疗遭受灵力损伤的主要辅材,往往喜欢生长在潮荫的山坡上。如果幸运,能找到相同属性的灵材或灵草也可以。
找遍了一片偌大的区域,多降渐渐变得焦急,带领云赶月来到了深渊旁,抖着一捆绳索,绑到树上,便要拉着云赶月滑下去。
云赶月制止了他,自钠戒中取出一把剑来。
此剑名曰斩邪,出自祖传,乃是一把仙剑。云赶月禀从母命,从不示人,此刻,在异族的朋友面前,也不想再有所保留,一步跨上,灵力到处,斩邪仙剑逐渐变大变长,云赶月拉了吃惊的多降上来,“嗖”的一声,对着深渊飞去。
云赶月是归元境高阶修为,年方十六,打小随母亲在望风城中长大。母亲督促他修炼极其严厉,他也不负所望,勤勉刻苦,在年轻的修士之中,已是佼佼者。
多降指着深渊对面的一处崖壁,云赶月飞过去。
一块突石,仅容得两人落脚。
多降拉开一块石板,露出一道仅容一人可以通过的缝隙。多降领着云赶月进入,又从内拉着石板缓缓合上。
多降打亮火折,燃起两根火把,猫着腰当先走去。云赶月举着火把打量这个黑乎乎的山洞,石洞内爬满树的根须,没出几步,便可以直立行走。
云赶月弹出一颗石子,细听石子的风声落地声,洞还挺深。多降回头摇手,表示没有危险。
这一走,就走了大半夜,深入了林海之中,云赶月手掌浸满了汗水。
终于走到了尽头,多降拉着云赶月躺倒在茂密的根须上睡了一觉。
天蒙蒙亮,云赶月醒来,透过浓密的枝叶间隙观察着出口外边,发现前面是个斜坡,从斜坡到洞口,没有遮掩,是一片草地。
多降递过来一块肉干,也透过缝隙仔细观察。
云赶月与他语言不通,没法发问。但他知道两人已经进入了三阶灵兽的领地。
三阶灵兽,已经开始占山为王,拥有各自的领地,领地内的兽类都是臣民,都要纳供,尊最强大的那个为王。
它们的王,具有生杀大权。
而三阶灵兽,也不是归元境的修为可以对付的,尤其是它们的王。
突然,多降和云赶月发现一只糜鹿走入了视线,糜鹿边走边留恋的对着对面的一片山坡发呆。
山坡上,有几个兽族的身影,似乎在护卫着什么。
糜鹿是食草兽,无阶。这种动物,处在兽类食物链的最底端,但很高级,基本上是五阶六阶魔兽圈养的宝贝。在三阶四阶的灵兽领地里,非常稀少。
云赶月心里纳闷,但看多降,脸色潮红,显然非常激动。
山坡上的兽族身影刚活动到一旁,在视线内消失了一瞬间。两人就遏制不住这种诱惑,无声无息地窜身飞扑出去。糜鹿尚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被多降扼住了喉咙,同时被云赶月拍晕,丢进了钠戒。
幽灵一般,两人又窜回了秘洞,拨回浓厚的枝叶,掩好了洞口。
一只糜鹿不见了,后果很严重。
两人不敢再待,云赶月祭起仙剑,带着多降箭一般速退。
有了这只糜鹿,可比一根血首乌管用太多了。
出了深渊,上到崖顶,走入丛林不久,一百多只嗜血狼翻飞着白蹄,像一道汹涌怒放的瀑布瞬间淹没了两个人。
多降跳到树上,哧啦声响起,射出密集的箭雨,落到白浪上,一排一排的嗜血狼惨叫着倒下,被紧随而至的铁蹄踏成肉泥。
云赶月把仙剑舞得一团银光,狼血飘洒,所向披靡。
头狼一窜老高,凶狠扑下,剑光一闪,狼头飙着血箭飞落到十米开外。
只一个浪潮,瞬间把两人冲开。多降把弓箭收起,跳下,一声大喝,拔起一棵茶碗粗细的小树,舞得呜呜作响,慢慢在洪流中向云赶月靠近。
两人终于汇合到一块儿,背靠着背。
前后左右都是嗜血狼,寒冰噬血的眼神,密密麻麻尖利的獠牙清晰无比的在眼前晃动。
云赶月一剑挥去,左面一匹老狼被挥翻在地,剑锋却被卡在狼的坚硬的头骨中,云赶月一脚踹飞正面猛扑而来的一头狼,用它砸翻紧跟其后的两条狼身上,稍稍遏制了正面的攻势。手上灵力冲入剑身,一把削平了狼头,顺势又用剑把砸碎了右边一条凌空扑下的一条狼的头骨……
只要有嗜血狼接近多降,在树干的挥舞下,也是不死即伤。
密集的白潮,不到一会儿,就死伤了一半。群狼的惨叫声,仙剑的唰唰声,树干的呼呼声,交织着不时响起。
随着一道道剑影和沉重的树干横扫,猩红的鲜血浸透了沙土,一条条狼尸铺满一大片森林。
只剩下十几头嗜血狼了,随着最后一波的剑劈树扫,树林渐渐安静,只余血腥气四下飘散。
惨绝人寰的场面,叫人不忍卒暏。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极其惨烈,群狼宁死不退,直到全军覆没。
云赶月来不及带多降祭剑升空,就被迫展开了反击。
此刻,两人浑身都被鲜血染透,累得坐倒在地休息。
云赶月自钠戒中取出清水和衣服,两人洗换了。又拿出一把匕首,开始切割狼爪。四只狼爪能换一个豆灵珠,也就是说,一匹狼值一个豆灵珠,这也是嗜血狼身上唯一值钱的玩意儿。对于佣兵来说,一百多枚豆灵珠,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货。
天空一暗,一只硕大的黄目黑鹰自天而降。
黄目黑鹰,三阶灵兽,铁翅钢爪,空中霸主。
多降冲它射出一排箭雨,黄目黑鹰铁翅一扫,把箭支扫到一旁,一闪影,到了多降面前。多降举起树干对准它头部砸去,黄目黑鹰抬爪飞踢,树干断为两截。
多降手握半截树干被这一踢之力震得飞退了好几丈。
云赶月祭剑疾驰而来,接住多降,驰入森林。
借助树林稠密,两人离地三尺而行,茂密的枝丫遮盖了视线。
黄目黑鹰一展翼翅,冲天而起,自密林上空追逐。
云赶月转了十几个弯,飞出几十里远,自己早已不辨方向,落下地来。多降看看周遭情状,指引着,两人小心的出了这片密林。
只见,前方,黄目黑鹰雄赳赳的站立在一块大石顶上,锐利的目光正锁定着二人。
二人飞快转身入林,用手势商议一番,再拐得七八个弯,遇有一道窄峭的峡谷,从中直穿而过。
天地朗朗,果然再无威胁。
岂知,刚进入一片开阔地带,一道黑影自高空疾扑而下,冲云赶月当头啄去。
云赶月刚刚松弛下来的心骤然缩紧,把体内最后的灵力统统灌入仙剑,猛然提速,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啄。
黄目黑鹰片刻撵上,多降手拈兽皮,一道亮光闪过,现出一个炙热的火球,冲近在咫尺的黄目黑鹰头部砸去。
黄目黑鹰急沉丈余,避过火球,滑出一个弧度,疾冲向天,抬头对着剑身啄了一口。
火球绕了一个弯,继续对准黄目黑鹰攻击,黄目黑鹰展翅追撵正翻翻滚滚的云赶月,与火球渐渐拉开距离,火球上灵力渐渐耗尽,无力地掉落。
云赶月受了这下撞击,所幸仙剑与脚黏得极牢,虽翻滚数次却无大碍。低头瞥见多降正摔向地面,疾冲而下去接,这一下转折得突兀,堪堪避过了黄目黑鹰的一抓。
风声呼啸,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多降自感无幸,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云赶月斜斜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他的腰,被多降的力量拖得向前滑出几丈,一块摔在地上。
云赶月灵力将要耗尽,刚扭身抬头,黄目黑鹰的一爪已当面抓来,避无可避。
蓦地,面前金光一闪,凭空闪现出一个少年,狠狠地与黄目黑鹰的铁爪撞在一起。两个鼓囊囊的,两头紧扎的衣袖滚落在云赶月的身旁。
少年出现的极其突兀。金光威力绝伦,崩得黄目黑鹰两肢分离,血肉横飞,羽毛撒满了一地,眼见是不活了。
诡异出现的少年脸色奇白,穿着一身不大合体的衣服,揉了揉手臂,茫然的看了看面前的一摊碎尸,回头扫了云赶月与多降一眼,低头把两个鼓囊囊扎紧的衣袖抱在怀中。
云赶月与多降本来已难逃一死,却稀里糊涂地被面前少年所救。看他仍在周围低头寻找什么,云赶月挣扎着站起,拱手说道:“救命之恩,粉身难报……”
少年这才抬起头看他,瞥到他他的胸前,眼睛突然一亮,指着他胸前漏出的黑石斧挂坠,打断他的话道:“好报,好报,把这个给我就行了。”
云赶月取下挂坠,双手捧着送到少年的手上。少年先看看丝线,又把黑石斧掂了掂,点点头,轻轻的把丝线挂到脖子上,把黑石斧藏到衣服里面,好像怕它长了翅膀飞走一般。
“这个挂饰,你从哪里得来的?”少年问。
云赶月指着多降,把得他所赠的经过说了。多降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两个人谁都听不懂,急得多降一阵比划,他俩谁也没有搞明白。
云赶月听他说到“果泽”,以为他牵挂父亲伤势,指着钠戒,对他做个放心的手势。
云赶月听说少年要去望风城,便与他互通了姓名,把自己和多降介绍了一番,邀请他和他们一起去部落,治好阿普罗的伤,作伴同回望风城。
这个少年,自然是刚刚重回神州界土的风雨。
自来传闻,林海外围隐僻绝迹之地,有插羽赤膊,围着兽衣的土著身影偶然显现。传说他们茹毛饮血,语言古怪,传承着一种古老的巫盅之术,却与中土从无往来。
在过往的史河中,他们的身影曾在神州大地上有过一次闪现,但伴随而来的却是尸山血海,每次叫后人想起,总是不寒而栗。
多降的衣着和语言与传闻相符,多半属于此类。
但风雨看多降对自己恭敬至极,一再的弯腰感谢,不似传言那般可怖。
云赶月又殷勤又坦诚,与自己语言穿着相若,都是神州界土上的修士。
论年纪,眼前二人都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孤寂两年,蓦然回到人世感受人情,也乐得与他们相伴。
回途中,风雨把话语引到深渊上,想打听一些后来发生的事情。无奈,云赶月所知不多,只知道天南风族来人,在深渊内长达一年半的封锁,修士们寻宝,与兽族的争斗,以及他自己在深渊旁的遭遇。
回到部落,云赶月放出糜鹿,解开它腿上的绷带,一个伤口朝外冒血,赶紧取了半碗,再把绷带扎上。
待药煎好,把半碗糜鹿血倒入,搅拌均匀,倒入一个钵,让多降端去给阿普罗喝。
风雨想起师傅对糜鹿的介绍,不由得会心而笑。
不一会儿,只见多降扶着阿普罗从窝棚里面走出来。阿普罗对着风雨和云赶月一阵咕哩呱啦。
药效如此神奇,本来发呆的两人,听到这一通咕哩呱啦,更是呆上加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