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君执拗的望着风化羽那张气急败坏的脸,铁青着脸,一副抗争到底的模样。旁边,苏良不安地站着,垂着头,两手不停的抠弄长袍上的一枚玉扣。
“想想小时候,你们跟着我,打得葫芦腰那些个流民小贼抱头鼠窜,那是何等的威风。现在怎么啦?告诉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啦?”风化羽咆哮着,伸长胳膊,用手指捣着两个自小一块玩大的玩伴:“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像猪一样,一个像狗一样,这还是你们吗?”
热血一下子冲上姬凌君的头脑,红起双眼,紧紧攥起了拳头,对着风化羽凛冽的眼神,向前踏了一步。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了苏良怯怯却坚定的声音:“可这里是湖心岛,不是葫芦腰。”
“湖心岛怎么啦?湖心岛怎么啦?湖心岛不姓风?什么狗屁的符篆堂,招摇撞骗,就会弄些妖道邪术,骗人灵珠。你们两个听好了,麻溜地,赶紧给我退出来,要不然等船翻了,我也救不了你们。哼!还有那个祝融雁,看我怎么收拾她。”
风化羽因为愤怒扭曲了脸庞,凶狠的眼神与姬凌君互瞪着,渐渐柔和,透出一些期冀的光来,扭过头去看苏良,可是,苏良脸却扭在一旁。
良久,姬凌君道:“火球术不是妖道邪术。”说完,退后一步,鞠了一躬,返身大步走开。
“三胖子,你给我回来,回来……你这个混蛋。”风化羽叫道。林荫小径上,那道略胖却坚定的背影反而走得越发的快了。
“怎么?阿良,你也要走?”
苏良弯腰一鞠躬,“羽哥哥……我感觉,你这样很不好,真的……很不好。”说完,追着姬凌君消失的地方跑去。
“好!走吧,都走!滚!滚远了就不要再回来。”风化羽挥舞着手臂,眦着牙,喘着粗气,对着空荡荡的小路吼道:“我看这次小叫化死不死?”
风化羽一拳轰向旁边的一棵小树,“咔嚓!”小树应声而倒。枝叶掩映中,一个人影从试剑台那边,猫着腰迅疾的向他靠来。
人影渐渐近了,是元宵。
“风少爷,不好了……我刚刚得到消息,那小子……他……他回来了。”元宵神色慌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风化羽皱眉问:“元宵师兄,你说清楚,谁回来了?”
元宵却跟挨了蜂蛰一样,又惊慌又鬼祟,压着嗓子道:“他啊,就是他啊,我给你报信的那个。”
“小叫花子?”风化羽如遭雷击,身体一下子绷直,逼视着脸色古怪的元宵。
元宵不知道小叫花子是谁,生怕风化羽弄错,便再次压低声音如蚊蝇一般道:“就是那个风雨。”跟着又抬高腔调,直欲哭出来:“风少爷,怎么办呢?”说完,愣住了,眼前已空无一人。
几步外,是风化羽失魂落魄的背影,一段喃喃自语随风飘来:“我找我妈去,我要去找我妈。”
从湖心岛到葫芦腰城,虽然路程不近,可风化羽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家。张慌失措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装出来的平静,一颗心在忐忑着。
刚溜到内院墙外,便听到母亲嘤嘤地委屈哭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野小子嘛,就这个野小子,整日挤兑我羽儿,死了活该,不死算他命大……”
陡闻一声大喝:“住嘴!你这个蠢妇,你知道出卖同门,勾结海妖是什么罪名吗?”
突然听到父亲大人的喝骂,风化羽腿肚子一哆嗦,瘫坐到内院门口。
“风化羽,你给我滚进来!”
正头脑一片茫然,陡然听到父亲的一声暴喝,风化羽又是一哆嗦,揉了揉发麻的双脚,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见,母亲跪在父亲面前,正泪眼婆娑地冲另一个人求道:“公公……”原来爷爷也在。风化羽扑过去,母亲一把把他揽在怀里,发狠的哭起来。
风尘寂一脸悲戚之色,叹道:“报应,报应啊!自古慈母多败儿,你宠溺你娇纵我不计较,可你这是无法无天啊!”
“你知道吗?因为你,青枫断了一只手腕,你四叔送了半条命,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你七爷爷他,唉!算了不说了,这都不打紧,只可怜我那寨主亲家,却因为他女儿的糊涂,蠢!把命给丢了……”
哭声戛然而止,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风尘寂在沉痛的说着:“报应啊,真是报应啊!大哥若不是看在寨主亲家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儿吗?”
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响彻在风二族院上空,接着归于沉静。
佣人守卫们事先已经得到通知,不得靠近内院,听闻这哭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悄声的议论着。
风化羽呆呆地反抱着哭晕过去的母亲。外公死了!噩耗从天而降。风化羽眼眶热辣辣的,却没有眼泪掉下。父亲,爷爷的身影有如神袛,充满责备充满怜悯的凝视着他。
地面,房屋,假山石林,花圃回廊,两道神袛的身子开始倾斜,拉长,随即,周遭的一切,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风化羽想哭哭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倒不上来,和母亲一起朝地上摔去。
……
一扇千丈高的崖壁,矗立在葫芦口城外,笔直的壁面上光滑如玉,一笔一划的竖刻着三个大字:思过崖。
思过崖来历已久,传说出自圣人澹台鼎天公手笔。自先祖海云公开始,凡是风氏子弟和族人,犯了重大过错,会都被罚到思过崖,好好思过反省。
风化羽仰望着“思过崖”三个凝重古拙的大字,眼里满满都是嘲讽。
“风化羽本是良材璞玉,奈何嫉妒蒙蔽了双眼,小小年纪,骄纵不法,陷同窗于不义在前,酿风氏灾祸于后,着罚即刻去思过崖面壁三年,好好悔过……”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爷爷的话言犹在耳,那一副当着全族人的面,在刑堂宣告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烧灼着风化羽的心。
“哈哈哈哈!”风化羽对崖长笑,怒吼道:“良材?璞玉?嫉妒?陷害?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小叫花子,这都是你害的!”
“这……都……是……你……害……的……”一字一字的回音在崖壁前,充满着不甘和愤懑,充满着狠毒与憎嫌,久久地回荡着。
“那你能怎么样呢?”
很突兀地,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响彻在半空,切金断玉一般,把风化羽的回音拦腰斩断。
“谁?”风化羽喝问。
空中传来一阵怪笑:“咯咯……!”隔了一会儿,那怪音继续说道:“风雨拜燕青云为师,那可是圣灵境高人哪!虽说你的父亲,爷爷,叔伯们都是圣灵境鼻祖,可是没有一个人眷顾你。你在此面壁三年,三年后,你拿什么去和人家斗?”
这些话句句打到风化羽的心坎上,低头思索一阵,抬头问道:“你是谁?”
眼前一闪,凭空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黑巾包头蒙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傲晲着风化羽,道:“不要问我是谁,你若拜在我的门下,我包你三年后,打得那个叫风雨的小子,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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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征?:齐阳残暴,侵我山河,凡是燕栖志士皆该投军,以报效社稷,驱逐夷狄,卫我疆土,护我子民。
征兵条件:凡年满十六岁者皆可报名,月饷五两银。招纳修士,触屏境月饷三十豆灵珠,归元境月饷三十肚灵珠,隐迹境月饷三十蛋灵珠。
右下角署名:燕栖王朝南陵军,盖着统领燕乐侯爷的军印。
一夜之间,望风城内贴满了征兵告示,条件空前丰厚,顿时人潮涌动,纷纷围观。
南城门,一张告示旁摆着一张大桌子,一名将官虎虎生威地站在桌子上正在喊道:“街坊邻居们,你们都是燕栖的子民,国若不在,家将何安?看那齐阳妖军,侵我国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吃我孩童血肉,奸我燕栖女人,残暴至极。你们若是还有血性,就随我上阵杀敌去,把狗日的齐阳妖人杀出去,还我燕栖皇朝太平安宁……”
那将军热血豪迈,声泪俱下如诉如控。
云赶月站在海潮一般的人群中,静静地听着。
“我想参军去。”
他声音很轻,在他身旁,一位正掂着脚倾听的少年,回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你烧糊涂了?”。
云赶月道:“一个月三十个肚灵珠,还管穿衣吃饭,怎么着也比散佣兵打猎舒服点吧?对!我决定了,参军去。猴子,你去不去?”
猴子本名骆侯,长得一点也不像猴子,可是一旦爬起树来,就像了。
他是云赶月的邻居,又因年龄相仿的缘故,总喜欢跟随着云赶月在一起,偶尔也会同他一块儿进一趟山林狩猎。
对云赶月来说,除去风雨和多降,骆侯算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
猴子挠了挠头道:“咱俩都被管得很严,你不回家去问问阿婶?”
云赶月略略失神,心道母亲对自己的期冀最大。只要是对将来有利的事情,她都会同意的。况且,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就在这望风城里钻山跃湖吧?
他在心中再次郑重的对自己说道:“去!就这样定了,一定要去!就这样一个土窝,有什么好眷恋的呢?”
云赶月在他年轻的生涯中,历经坎坷风霜,如今虽才十七岁,却已身高力猛,又做惯了佣兵,浑身充满刚毅之气。与骆侯简短沟通片刻,更加重了决心,当下跻身向前报名,一如他所料,非常顺利。
赶回去与母亲商议,母亲沉吟一番,又剖析了一阵时局,答应下来,嘱咐他从此以燕栖皇朝子民自视,含着泪花勉慰了一番。
自来神州修士不是入了宗派,便是结成佣军,或者独来独往,从不为王朝军队所用。因此,南陵军在望风城招募修士,倒属于一桩创举。
次日,云赶月来到军营报到。
这一批修士招募的还真不少,粗略一算,共计有一千来名,而且大多是佣兵,经历过生死杀阵,身上带有着一种凶悍血腥的气息。
隐迹境的倒是没有,归元境的有二百多人,余下的都是触屏境。集合时,居然还有几十名女修,个个身材惹火热辣,在男修之中显得矫矫不群。
最意外的是,云赶月看到了猴子,想不到,他母亲居然也同意了。
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中等身材的青年朝队列前一站,顿生虎虎生威之势。
青年大声道:“我叫沙沉逸?,是你们的长官。从现在起,我要从你们中间挑选一批人,作为分队长。我们作为一个特殊的作战群体,一定要严明纪律,如臂指使。现在,凡是修炼到归元境高阶以上的统统出列。”
一阵忙乱,一共五十八个人站在了队列前,高矮胖瘦不齐,一字排开,有两名身材窈窕的女修甚是显眼,犹如鹤立鸡群。
沙沉逸次第扫视一遍,道:“我将你们组成两个分队,每个分队的分队长将在你们之间产生,有没有问题?”
“没有!”五十个八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好,跟我来,留下的听从副将指挥。”沙沉逸说罢,领头走去。
碧湖与林海山麗之间,是一片绿色营房,再穿过庞大的演练甲场,靠近山坡的位置有一座洞府。洞府内星光灿烂,布置着一个提升灵力的法阵。
“你们都处在突破的关口,这里将为你们的进阶提供帮助。希望各位抓住机会,三天之内,凡是前十十名成功进阶的就是分队长。另外,忘了告诉大家,分队长的月饷灵珠可是加倍发放。好了,各位,隐迹境在等着你们。”沙沉逸说完,关闭了洞口离去。
乍一听有这么好的事,大家都很兴奋,感觉真的不白来。云赶月和骆侯相互凝视交织的眼眸,比头顶法阵的星光还要灿烂。
云赶月走到星光耀射之地,盘膝而坐,取了五十个肚灵珠,一股脑儿握到手中,以作冲击隐迹境的准备。
合上双目,迅速沉下心神,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云赶月运功法,星光灵阵所产生的浓厚灵力,徐徐地自他浑身的毛孔吸入。
灵力吸入的快慢直接导致进阶的快慢,拼的是时间,同时拼的也是禅功。
云赶月事前灵珠储备在手,极有先见之明。一旦星光灵阵产生的灵力跟不上吸纳时,重要关头不免要前功尽弃,而进阶关头,正物我两忘时,又是无暇分神取灵珠来用的。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云赶月体内的灵力终于吸纳到了一个饱满的量值,缓缓朝丹田移动。
随着灵力的缓缓注入,丹田中椭圆形的脏府逐渐开始凝实。此时,最是关键时刻,是需要吸入大量的灵力的,片刻延耽不得。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只见洞府中的灵力,如漩涡一般朝云赶月涌去,他手中的灵珠一颗颗地逐渐缩小,渐渐又变得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