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了一阵,蓓蕾姑娘望向沙沉逸,问道:“沙公子,你们到雪狐山脉,想来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明言,蓓蕾一定不会推辞。”
三人自从见到蓓蕾姑娘,一番接触以来,都觉得她天真无邪,热情开朗,待人赤诚,心中的好感在不断增加。沙沉逸细问了她和爷爷及狐族的情况,才完全放下心来。
原来,蓓蕾姑娘的爷爷名叫边无言,是如月公主的幺子。狐族人自当年一场大劫之后,便囤于山脉之中修养生息,极少外出。更是效仿人族,自取了一个“边”姓,以示人畜无害,不过,这在兽妖一族中,倒是多见的。兽妖一族处处以神族自居,但往往不自主的师从人族而不自知。
如月公主一生有子二十六人,有女十二人,边蓓蕾正是她的第四代血亲。
八百里松林边缘,八个方位均有族人看守,各划领地严密戒防,外人轻易不得进入。族内时光平淡无聊,边无言酿酒手艺极佳,蓓蕾姑娘又能做得一手好菜,爷孙俩讨了这个差事,来到此地值守,顺带着做起了生意。
穿过眼前这一片大松林,便要进入了白狐族园的核心之地。
沙沉逸正要明言来意,只见茅屋旁,一白一绿两个身影,旋风般从屋内翻出,掌来拳往已经打斗了起来。
白衣美男飘出三掌,逼迫得边无言连退三步,边无言回不得一拳,直急得青筋毕露。白衣美男闪电般再连飘五掌,边无言一退再退,两人拉开了距离。“你还不认输?老人家,你是打不过我的。咱们就按你说的办,拳脚说话,谁强谁有理,你打不过我,自然是我有理喽。呵呵呵呵,告辞!”说罢,白影一闪,抓了独自与众人错开几步站立的云赶月,纵身入林。
余下的人纷纷追去,蓦地,从松林中疾出四道白光,分射四人,笑声遥遥传来:“老头儿,这是酒钱,还请笑纳!”声音起初尚近,待说完,已显得悠悠远远,人竟去得极快。
四人除边无言外,都躲避不开,被白光一一打倒,极是狼狈,拾起白光一看,居然是四颗蛋灵珠。不曾想,这人出手竟如此豪阔。
云赶月被白衣美男抓着疾驰,丝毫不能动弹。白衣美男疾飞之中,腾地拔身飞高,停落在林边树端。这一式转折潇洒利落,云赶月暗暗咋舌,小声问道:“你是谁?抓我为何?”白衣美男笑道:“看你还算顺眼罢了。”
此人正是霓凰公主,她在深谷宝洞中凭借燕青云所赠的宝丹又潜修了两年,突破到天阶高级,已是屹立在世间各族顶尖的存在,乔妆出洞后,视目前神州界土上的形势,对齐阳岛敢于挑起人族战乱,心存疑窦。到明月城一番暗探时,巧遇燕青云父女,恰逢燕布儿成年涅槃,助她成功后,却已过了数日。燕青云追撵那浓雾人形踪影早已消失,她带着小布自后追索,路过雪狐山脉时,想起昔年尚欠如月公主一诺,便拐进山来。
“我说,你要带我去哪里?莫要让我两个兄弟着急……”
“弄不丢你!小子,带你走,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什么事?”云赶月问。
“我听你们说话,明显是天南口音,却为何到了这里?”
“不错,我确是望风城人氏,至于为何来到这里,还请大侠赎罪,不便相告。”
蓦然,早已被人忽略的鸟儿在肩头探出头来,问道:“望风城?那你听说过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吗?”
“谁?”
“风雨。”
听得鸟儿说话,云赶月本就愣住,再听它说了名字,回忆就像打开了闸门,内心一阵狂喜。但他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迟疑着问道:“你是布哥哥?”
风雨与他相交莫逆,自然在闲暇时分,对他说起过布哥哥,那悠然神往的神态,此刻依然历历在目。
这一下,连白衣美男也意外万分。在小布的催促下,云赶月怀着无比眷念的心情,讲述了与风雨的相识及相交的过程。等他讲完,一问一答中,三者已经熟络起来。冥冥中以风雨为纽带,建立了某种互相信任的情愫。
这是燕布儿自从与风雨分别后,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确风雨的行踪,一时感动得双眼泪恍恍的。
“呵!你即是风雨的好兄弟,我就不再有那么多顾忌了……嘘!有人来了。”白衣美男带二者朝树冠上藏了藏。
密林的小路上,走过来一队巡哨,是一队体态健美的白狐,但却不曾注意到他们。
白衣美男似对狐族地形极为熟悉,穿过漫长的松林,避过一道道明岗暗哨,潜到一处重重阁楼厅堂前,略一观察,飞身东避西突,疾穿而过。
屋宇后边,几棵巨树围着一口古井,白衣美男拎了云赶月投井而下。回手一挥,一道光幕封了井口。
井水温热,自云赶月全身毛孔涌入,霎那间只觉浑身肿胀难受,他匆匆瞥了一眼小布,见它也是如此,骇异之下,急忙运用功法运行一周天,把水从肚脐处飙射排出。
耳听得白衣美男赞声好极,已再无余暇搭话,顾及不得其它,只能不停地运转功法,不停排水出体。随着下潜越深,水温也越来越热,自毛孔涌入的速度也越快,云赶月便需要加快地催动功法。
井水似乎极深,不知道过了多久,三者才落身井底。
井壁上居然有一扇府门,白衣美男恭谨肃容,上前叩门道:“当年蒙娘娘相救,一别十二年,故人无一日不敢惑忘,今日践约来访,恳请娘娘一见。”
井底水温燥热,奔涌入体极速,云赶月只觉排之不尽,浑身肿胀欲爆,把功法运转到极处,才勉强可以维持。突然,浑身一阵轻松,发觉三者已经身在一处石洞内,燥热的井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温润的小小世界。
一团团一片片的球状物体,布满四周洞壁,一种奇异的温暖霎那间拥抱了全身,只令人疲意消散,酣畅难言。云赶月细看那亮球,晶莹温和,剔透中隐有光华流转。
看着眼前所见,燕布儿呆呆不语,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恍如回到两年前的深潭宝洞。只是那个单薄的少年身影,已回家,而自己还在漂泊,什么时间才能重见呢?
灵珠!这口水井底下,居然也同样暗藏着,一处不为世人所知的小小灵矿。
“霓凰,一晃眼又过了十几年,老身弥留之际,今日能再与你重见,实在是喜慰,这两个可是你的儿女?都出落得一表人才,真是后生可畏啊!”
石洞中央摆着由灵珠捆垒而成的灵床,一位华发妇人颤巍巍地站在床边,和蔼亲切地说道。
霓凰赶快上前,搀了老人坐下,温言道:“娘娘保重身体要紧,霓凰姗姗来迟,娘娘莫怪。霓凰福薄,我那苦命的孩儿,到如今也不曾抱得一抱。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敬仰你的为人,一个是我故人的女儿,不日前偶然寻见。带他们来此,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包涵。”说罢,把妇人介绍一番,令二者上前磕头见礼。
原来,这华发妇人正是如月公主,已经活了两千多载,丈夫已然故去,如今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只见她老则老已,细密皱纹中,五官极是精致,可以想见当年必是一位不输于霓凰的美人。云赶月方才听过如月公主的生平故事,对她极是仰慕,蓦然间人在眼前,当下不顾老妇劝阻,秉遵着霓凰的意愿,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才站起身来。
云赶月见如月公主待小布极是亲善,抚摸着连连夸赞,便把疑惑的目光倾注在白衣美男俊秀的背影上,暗暗奇怪这样一个俊公子,怎么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好孩子,来,上前来,让婆婆看看你。”等三者欢聊了一阵,如月公主对云赶月轻轻招手道。
云赶月上前,面泛激动,注视着枯皮包骨的老妇人,无法想象她这两千多年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如月公主问道。
“云赶月。”
“你姓云?”如月公主一愣神,仔细端详着云赶月,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叹息着道:“难怪!像,像,真像啊!”
“像什么?”云赶月疑惑着问道。
“像一个故人。”眼望霓凰道,如月公主笑道:“你这一下误打误撞,说不定还能成全老身的一桩夙愿呢。”
霓凰答道:“怎么说?”
如月公主沉吟道:“嗯,云赶月,你祖上是不是西域人士?”云赶月想起母亲所言,沙沉逸所讲,倘若一切属实,眼前这位让自己尊崇的老妇该是自己的仇人。一时心头颤动,有心隐瞒,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如月公主和蔼地道:“孩子,把你刚与井水对抗的功法,再演给婆婆看看好不好?”
云赶月把心一横,退后几步,苦笑道:“不用了,在你面前,也做不了假。不错,你怀疑的没错,我正是云中岳的嫡系后人,斩草除根吧,也免得我为了先祖之死夜夜难寐。”
如月公主摇摇头,和蔼的看着云赶月道:“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留在这里陪陪婆婆好不好?你可愿意?”
云中岳这个名字,几个时辰以前,刚从沙沉逸那里听到过。以前母亲语焉不详,多年来罩在头顶的那团浓雾,此刻稀薄了一角,仿佛就要散开。云赶月心神震动,方才真正敢于确定,他们云家,确实有过煊赫的过往。
云赶月昂然说道:“赶月多谢前辈抬爱,晚辈陪您老人家几天是可以的。在外边,还有一些伙伴等着我,恕晚辈不能久留。不过,依晚辈看,您的后辈蓓蕾姑娘不错,让她来陪着您,一定会让您老满意。”
霓凰听了如月所说,诧异布满脸上,对云赶月又是一番审视。今日偶遇以来,因时间仓促并未来得及过多询问。听了他临渊一场对答,知他对如月公主敬仰,拎了他一起来,本意也只是想让他做个证人。如今虽听得蹊跷,但知道如月是想送给他一场造化,只怕他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连连使眼色给他,岂知云赶月犹如未见。
如月公主倒不怪罪,说道:“其实,当年我白狐一脉得以留存,云老三对我狐族恩惠之大,实不小于那人。至于,云老三身死雪狐山,老身虽苦思不解,但终究也是愧疚。你即是云老三的后人,这当年的一段原委,实在也该让你知道。”
当下,如月公主详细叙述了当年。原来狐族性情柔弱,几番擀难周旋之后,云中岳是力挺风海云的,为此还曾经跟力主斩草除根的枯藤邀月打了一架。只是想不到,以他修炼之高,却在最后的一场决斗中,死在一名实力并不如他的两个长老手下。
“不过,叫人费解的是,云中岳临死之际,那双眼却瞪着枯藤邀月,对确实想杀他那两个糊涂长老,并不愤恨。那双眼呐,叫我怎么闭都闭不拢,哎……”
从得到雪狐山脉的庇护开始,到离开以后的诸般遭遇。
以前许多想不通之事,突然摆于面前,一时令云赶月思绪混乱,不知所措。满肚子话,不知道该如何询问。如月公主问起他的过往,他才把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诸般遭遇讲了一遍。
云赶月说罢,如月霓凰二位公主,才知道这孩子一身灵术,全是靠家传的一本功法,境阶虽低,却实属难能可贵。
如月公主问道:“燕栖皇朝招纳修士是为对付枯藤邀月的后人,你们跑到雪狐山脉来,却是为何?”
有了这番交谈,云赶月所有的疑虑一扫而空,恭敬地回道:“婆婆,狐族中可有一位凌霜郡主?听说这位郡主与枯藤家世子枯藤宣城交好。我们这次来,是奉了密令,为捉拿枯藤宣城而来,还望婆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