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云，早上好！”
正在打扫走廊的夏程云抬起头，看到陈郁一脸灿烂的笑容，有些意外。
“我扫好了。”她努力想要摆出一副同样和善的笑脸，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僵硬。
“昨晚睡迟了所以早上没能准时起来，抱歉啊......”
“剩下的值日你做吧，我去背单词了。”
夏程云将扫帚和簸箕靠在墙边，转身进了班。
陈郁知道她一向性格如此，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座位以后，夏程云打开英语书翻到后面的单词表，今天上午的英语课要听写，她得抓紧时间复习。
走廊上传来女生的嬉笑声，好像是林雪想从背后偷袭陈郁被发现了，两个人闹作一团。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扫地？你跟谁一组来着？夏程云？”
“她已经扫完了，所以......”
“你是不是傻？”林雪压低了声音，“她根本就是看你好说话，你等下扫完走廊还要扫班里吧？”
“但其他的活她都干了，况且本来也是我今天来迟了......”
放下手中的笔，夏程云试图捂住耳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听力这么好，明明和外面隔着两个组的距离。
视线无意中瞥过那边的一瞬间里，夏程云突然发现陈郁今天在马尾上别了一只红色的发卡，像一抹明亮的光，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2
“舒旸，怎么还不发听写本啊！”卓锐扭过头朝后面喊道。
预备铃已经打响了，再有几分钟就要上课，眼下连本子都还没发到手，卓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朱老师说了，没发到本子的等下去黑板上听写。”舒旸想了想，决定还是提前给卓锐打个预防针为妙。
“我记得上次听写我都写出来了啊？”
上次不是全抄的刘飞宇的吗？怎么还是有错？
“上次听写全班就五个满分，所以这次老师打算让你们五个人去黑板上给大家展示一下。”
卓锐一脸崩溃地趴在桌上，同桌梁志远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的态度友善地提醒：“你不趁这个时候打个小抄？老师不是才上到第二单元吗？”
“翩翩老师的听写哪一次是不超纲的？”卓锐觉得待会别忘了戴眼镜才是正经事。
朱翩翩老师是这学期开始接手20班英语的，在新学期第一节英语课之前，同学们已经在年级里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传闻。据说在高一的一年里，她以一己之力将手下的两个平行班的英语均分带到年级前五，想必手腕是相当了得。
如若仅仅是教学能力出色那倒还不至于有很多“传闻”，主要是这位朱老师人长得十分之好看，好看到很多同学觉得被她叫去办公室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本以为杜雁书老师就是咱们学校的颜值天花板了，没想到这学期迎来了朱翩翩老师......”
“就算她长得跟王祖贤一样也我也不会屈服于......”说大话的卓锐在看到朱翩翩老师的第一眼，瞬间领悟到了人类的本质。
“从今以后我卓锐一定好好学英语，绝对不给均分拖后腿！”
在上课铃响的瞬间，朱老师踩着细高跟走进了班级。她今天穿着一条薄荷绿的针织裙，衣襟上别着一朵珍珠胸针，简约又不失特色。
“我的梦想就是今后成为像朱老师这样衣品好的女人。”曲子鹤左手遮住嘴，右手飞快地塞进去一块蛋黄派。
“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陈郁看准时机，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你这么毒舌没人喜欢的我跟你说......”曲子鹤狠狠地咽下蛋黄派。
“那可不一定。”
正在默写的夏程云笔一顿，装作不经意地朝过道对面看去，她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那只红色发卡依旧闪耀。
3
“下一个，Adequate。”
阿迪什么？卓锐手中的粉笔已经悬在半空很久了，前八个单词里他只有academy和absence写全了单词和中文翻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以为上黑板听写能偷瞄旁边的同学，但万万没想到今天身边站着的是张燃。
在高二开学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转班生张燃就已经跻身进入了20班的热点人物TOP10。
张燃绝对是个奇人，简而言之，他就是一本行走的历史百科全书。
除此之外，张燃还是个特别守规矩的人，
“最后一个单词，虽然书上没有标为重点，但我觉得理科班的同学应该要会写——aluminium，”朱老师合上课本，缓缓走上讲台，“我们来看一下黑板上五位同学的听写情况......”
一路走好。
卓锐在转身的瞬间看到梁志远在胸口给他画了一个十字。
4
煎熬的45分钟结束后，夏程云迅速地从抽屉里拿出数学练习册，打算去办公室问题目。
做点什么都好。她已经被那只红色发卡折磨了整整一节课，眼下做点什么都好，只要能快点离开座位。
夏程云也不清楚为什么她今天总是格外在意这些东西，但天又知道为什么？
生活不就是在无聊中试着找点乐趣。
窥探他人的秘密是一件低俗但令人着魔的事情，她乐此不疲。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夏程云和陈郁要留下打扫班级。
“我先去打水。”没等陈郁开口，她就飞快地提着水桶下楼了。
劣质水桶的铁丝提把硌得她手疼，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把桶拎到了五楼的公共水池。夏程云看着远处的灯火陷入沉思，不知不觉桶里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一只手替她关上了水龙头。
“同学，水漫出来了。”
好像是21班的柏文灿，刚刚过来装水的时候没注意到，看来他今天也是值日生。夏程云朝柏文灿道了声谢，拎起满满一桶水往楼上走去。
这个人成绩一直很不错，总是稳居年纪大榜的前三，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次都没考过第一。
再优秀又怎样？大家眼里永远只记得第一名。
夏程云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同情的感觉，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5
“那就麻烦你锁门了，我先走啦，拜拜！”
夏程云检查好门窗，熟练地插上前门的锁。其实她动作很快，只不过不想和陈郁一起走，便找了个借口说要留下来锁门。
走到三楼时，夏程云突然发现陈郁身旁还有一个人。
“其实你不用特意等我。”陈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陪你走到校门口吧。”
居然是刘飞宇？夏程云不可置信地继续听下去。
“你剪头发了？”短暂的沉默后，刘飞宇问道。
“天气冷了不太方便就剪短了，怎么？”
“没什么，我觉得你长头发更好看一点。”
“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关注这些......”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够听出“从来”这两个字故意咬得很重。
“你怎么知道？”第一次听到刘飞宇这样说话，语气温柔又随意。
夏程云跟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她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随着步伐晃动，蹭得她很痒，但她并不想抬起头，因为夜色里那抹红色依旧醒目。
你们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
你们不怕吗？
最近新来的刘慈山总是在这个时候拿着手电四处巡视，今天去哪了？
这一瞬间夏程云觉得自己卑鄙又无耻，没错，她巴不得现在他们就被发现。
但她为什么低下头不敢朝前看？
其实她一开始就能快步走远，但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了自己，让她着了魔一样地跟在他们身后。
夏程云第一次恨透了自己的好耳力，将这些对话一次不漏地听了进去之后，她只能选择不去看——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个秘密。
只要看不到，这就是假的。
她决定选择性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