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甄虎龙指了指后面的苏晓云二人,缓缓说道:“三个月之前,这位杂役弟子与我那侄儿起了冲突,正巧被我知晓了此事,我当即让佑迁当着所有人的面道了歉,可这小子得理不饶人,辱骂本派,大放厥词。
老夫向来大度,本来不屑于计较这件事,但那日有那么多弟子在场,而且他的话语越来越难听。倘若这件事放在平时。我自然可以忍,但门下弟子却群情激奋,怨气难平。
老夫身为一宗之主,小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当着所有人的面,出手惩戒他。”张若凡道。
“没错,为了宗门威严,我这样做了。”甄虎龙道,“再者说,你们巨剑门内阁长老孙如林是我的同乡好友,有三百多年的交情,但门底下弟子的品行却如此不端,我代为惩训一番,又有何不可!”
张若凡三人回头看向高瘦青年,果然,这家伙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此刻见众人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更是羞愧地低下头。
这就说明,甄掌门所说,十之八九是真的。
甄虎龙继续道:“于是,我关了他的禁闭,并且放出消息,等待你们巨剑门的人前来赎人。
接下来,这位苏小友找上门来,我本以为他身为外门弟子,但他却跟这杂役弟子一个德行,一样的不明事理,还狂傲的很,扬言要带人踏平我这青城派。
我不禁陷入怀疑,难道大宗弟子都是这番目中无人的德行?我开始替我那老友感到可悲。”
苏晓云面色涨红,满是羞愧,此刻上前三步,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现在已经知错了。”
似乎鼓足了勇气,他看向张若凡三人,“三位能来救我,我已经感激不尽,我保证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甄虎龙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青城派一没有徇私舞弊,二没有挑衅大宗,希望你们回去后可以如实禀报,莫要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宗门情谊。”
“那是自然,甄掌门的做法并无过失,天经地义,若是换成我,说不得比甄掌门的手段还要偏激。”张若凡道,目光却微微沉了下来,”但是,你刚刚说放出消息……我这人性子比较直,就直说了,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是自己找到这里的”
“嗯?”甄虎龙双眼一眯,表情有些惊讶,“有这事?”
一旁的柳如烟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此前并不知道这二人就在青城派。”
甄虎龙露出思索之色,凶悍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
苏晓云深吸一口气,补充道:“不仅如此,我来救援裴师弟的时候,也是自己摸索着找上来的;
而且在囚禁期间,你的侄子还将我二人私自转移,摆擂决斗羞辱我等,这件事,我觉得您也有必要知道。”
甄虎龙目光闪烁,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猜想。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关押杂役弟子和苏晓云后,两次都命人把消息带给巨剑门。如果面前这些人没有说谎,那就是有人在搞事。
他沉吟片刻,大手一挥,对着后方的青城派弟子下令道:“去,给我把佑迁找来,我要和他当面对峙。”
“不用找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衣袍舞动如风中树叶,缓缓飘落于此,让众人微微一愣。
这人一身青袍,发髻盘的周正,目光如月下潭水,隐有毫光微闪,面白皮净,下巴上还留着一撮山羊胡,一脸精明相。
但众人的目光仅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被他双手抓着的两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扑通”两声,他把这两人直接扔到了地上。
其中一人迅速爬起,先是偷瞄了一圈,在看到甄美丽时微微呆住,随后怯懦地看了甄虎龙一眼,直接双膝跪倒,俯首请罪。
这人面容英俊,但此刻有些灰头土脸,正是刚刚被张若凡一巴掌拍昏的甄佑迁,不知被人用什么法子提前弄醒了。
另外一人却是个陌生面孔,这人面色惨白,一落地就立刻低头,双手支撑身体趴在地上,浑身不住地摇晃,好似筛糠一般。
山羊胡站在甄虎龙身侧,微微拱手,低声道:“大哥。”
见状,张若凡等人立刻恍然,来人的身份已然清晰明了。
青城派名义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正掌门,甄啸吟。
甄虎龙轻轻点头,低沉的说着:“老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神平静的像一坛死水,雷云一般阴沉,似乎酝酿着风暴。
“不妨让他们自己来说。”甄啸吟单手捻了捻自己的一撇胡子,瞥了一眼地上的甄佑迁。
“大伯,我有罪,我错了啊!”
甄佑迁立刻发出一声哀嚎:“是我没经过您的同意,自作主张转移了他们,也是我叫人跟他们进行不公平的切磋,我错了!”
甄虎龙胡子一颤,目光愠怒,斥责道:“混账!你为什么这样做!”
“孩儿从小没能进入大宗修行,一直很是自卑,幸得大伯传授功法,孩儿感激不尽,”甄佑迁说着,近乎诉苦一样,“但孩儿心中一直有个执念,就是想看看自己和大宗弟子间的差距,孩儿……只是想证明自己,但我现在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狭隘,太过可笑了!”
他悄然抬头瞄了一眼甄虎龙的表情,一脸忏悔道:“我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偷偷瞒着您对巨剑门的二位道友动手,更不应该摆设擂台,争勇斗狠,孩儿真的知错了啊!”
他眼眶通红,捶胸顿足,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愚蠢!你……你可知你这样做,是陷我于不义啊!”
甄虎龙气愤不已,合一境巅峰的威压笼罩在甄佑迁的身上,如山岳一般,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让他冷汗直冒,浑身上下颤抖不已。
“孩儿……孩儿虽有比试之心,可从未亲自动手伤害他们啊!”甄佑迁颤着声音说,“我还没等开始切磋,他们就被巨剑门的同道们救走了!”
“那又有什么分别!”
甄虎龙的目光如利剑一般,仿佛要在甄佑迁的身上射出两个窟窿。
一旁的甄美丽冷眼旁观,并没有丝毫动容。犯错就要老老实实受罚,这是军营的铁律,因此,她并没有给这个弟弟求情。
片刻后,甄虎龙轻叹一声,无奈道:“罢了,再过三天,便是我三百八十八岁寿辰,本掌门不想因为这件事冲了喜庆。
就罚你……在家禁足一年,面壁思过,哪都不许去!”
说罢,他目光转向张若凡,低声问询:“小友,你觉得这个惩罚可以吗?”
张若凡被他们甄家这一出给整的有点恍惚,面对甄虎龙的询问,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果断甩锅,“我做不了主,毕竟他伤害的不是我。”
随即,他把目光转向身后的苏晓云。
苏晓云望着匍匐在地上的甄佑迁,面无表情,沉默一阵后,轻轻点了点头。
甄虎龙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平淡的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了,佑迁,这一年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宗门,好好磨练一下性子,态度摆正,把修为沉淀下来,别给我丢人现眼!
要是再敢瞒着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别怪我大义灭亲,亲手废了你!”
一旁的甄啸吟略微眯了眯眼,不咸不淡的开口:“迁儿,还不谢谢你大伯开恩?”
甄佑迁心领神会,连忙磕头:“多谢大伯开恩,孩儿领罪!”
张若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泛起少许波澜。
这甄啸吟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具体也说不上来,自打这家伙一出现,潜意识里就有一丝排斥的本能。
尤其这家伙的眼神,有点诡异,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但却想不起来。
他搞不懂为什么,下意识地起了戒备之心。
紧接着,甄虎龙把目光转向另一人,“那这个人又是谁?”
甄啸吟道:“这人是大哥你派去巨剑门送信的人,但是他在路上沉迷玩乐,并没有完成任务,意图蒙混过关,现在被我揪出来了。”
那人撑着身体,面色惨白,大叫着:“掌门,副掌门,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糊涂啊!我……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甄虎龙就“刷”的一下闪到了这人的面前,手臂一伸,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缓缓举了起来。
这人顿时亡魂皆冒,喉咙颤动,口齿不清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的双手扑腾着,像一只即将溺死在河流中的羚羊,拼命地想要挣扎,双腿却无力的耷拉着,随着身体的摇摆荡来荡去。
甄虎龙瞥了一眼这人的双腿,“这是怎么回事?”
“他办事不利,双腿被我直接废掉了。”甄啸吟淡淡的说着,好像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办事不利,玩物丧志,你且说说,本掌门该如何罚你!”
“砰”地一声,这人被甄虎龙摔倒了张若凡等人的面前。
这人哆哆嗦嗦,连忙再次爬起来,颤声道:“欺……欺瞒掌门,枉顾道义,按照青城派第九十三条门规,论罪当……废除修为,罢黜出宗!”
甄虎龙眼神冷漠,平淡的说道:“按照门规处置,岂不便宜了你!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过错,我青城派与巨剑门之间产生多大的误会!
现在,你的死活,由这几位巨剑门的同道来定夺!”
他的目光转向张若凡等人,歉然的笑了笑,“几位小友,非常抱歉,是我用人不善,竟然把如此重要的报信任务交给这个猪猡去办,实在惭愧,这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要杀要剐,尽随君意!”
鹰卫和张若凡对视一眼,眼神古怪。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青城派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但人家偏偏哪个方面都做的很完美,甚至称得上仁至义尽,让你挑不出瑕疵。
现在更是把“罪魁祸首”推出来任你宰割,让你无话可说。
看着神色诚恳的甄虎龙,还有一旁眯眯眼的山羊胡,张若凡不禁暗叹,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为人圆滑,处事更是滴水不漏。
与这些人打交道,当真可怕的紧。
柳如烟看了眼地上这人无力的双腿,连忙别过头去,神色有些不忍。
“甄掌门,毕竟这个人的双腿都被废掉了,我辈修士都心性纯良,现在误会已经解除,并没造成多大影响,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柳如烟柔柔地说道,“况且再过三天就是您的寿辰,这个时候也不宜见血。”
甄虎龙道:“唉,没想到几位年纪轻轻,但心地却如此善良,我等自愧不如啊。”
这人趴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此刻见自己脱离危险,当即对柳如烟砰砰磕头,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拜谢:“多谢这位善良的仙子,多谢不杀之恩!”
张若凡略微侧了下身子,并没接受这份谢恩。
甄虎龙望着地上这人,冷哼一声,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虽然几位小友放了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贬出宗门!”
随即,几个青城派的弟子上前,当着张若凡他们的面,把这人连哭带嚎拖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至此,这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