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在大厅里审问这伙强盗的时候,顾温二人也已经走下楼来在一旁做壁上观。
此时见他审讯完毕,眼光扫向自己这边来。顾云徽与温莞言也并不惧怕,齐齐拱手作揖行礼道:
“臣顾云徽拜见九皇子。”
“臣温莞言拜见九皇子。”
这里二人都以当朝臣子的身份见过九皇子,却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顾云徽自不必说,自小便是文笔出众,素有“神童”之称。十二岁便中了举人,第二年的春闱虽未得前三甲,却也是榜上有名。且在这喜榜上,他这般年纪就中了进士是头一份儿,因而也算是名誉四方了。
再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可是长兴候府正正经经的嫡子。虽然说这些年长兴候府宠妾灭妻的流言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各个角落,可祖宗律法摆在那里,这位爷,将来可是妥妥的长兴候!
这样的多重头衔,不禁使得多少家里有女儿的人动起了心思。可惜没想到啊,原来早在顾大公子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已经被户部尚书家的千金给定下了!
再说温莞言,他虽说自小是泡在蜜罐子里着长大的,但是说起舞文弄墨来,还是有两笔刷子的。且他性格天真烂漫、才情潇洒,文章风格自成一体,颇得如今的太子监祭酒的赏识。去年一时兴起去参加了科举,竟然叫他领了个举人的身份回来。虽说不上像顾云徽那样为自己的身份又镀了一层金,但也并不辱了闻太师的名声。
九皇子赵焘虽说刚刚年满十七,但也是从皇家出生的。再说他母妃可是皇上一向疼爱的娴贵妃,收集情报,对京城动向了如指掌更是不在话下。因而一听二人报上姓名,便知晓了二人的来历。
“哦?二位莫不是家住在城东平安坊的府邸的两位公子?”
京城被城墙与护城河围成了个圆,但居民区划分却是四四方方的。正中央坐北朝南的是皇宫所在,城东城西大多数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期中城东多是世家祖传的宅子,一家的占地面积都是极广的。刚刚赵焘说的平安坊,长长的一条街,便是被温顾两家包揽了。
城西则是很多后起之秀的选择,因为不仅房价稍稍便宜一些,且比起城南,每日上朝则更方便一些。
章家往上数上几代,其实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贵胄。但是在今朝开国之时,老祖宗举家避难,迁到了江南。如今国泰民安,章家在江南虽依旧颇有盛名,但在京城的世家圈里,已经渐渐淡出了。若是说这些年下来章家打算重新在京城立足,还得要从祖父入朝开始算起。且章家家风素来崇尚老庄,不甚在意金钱钻营,所以现如今京城里的章府,便建在城西泰安坊里。
“九皇子果然好记性,实不相瞒,正是我们。今日我二人在城外游玩,一时忘了时间,便宿在此处,没想到正装上了这伙歹徒行凶。也是我二人学艺不精,今日还要多谢九皇子出手相救。”
顾云徽虽不爱言语,但并非不会言语。此时和九皇子打交道的事情,他来自然比温莞言强上许多。大概是平常时候,二人的相处模式也是这般,此时的温莞言只安静的待在顾云徽身旁,并不出声,一点也没有方才在靖宛面前的妙语连珠的样子。
九皇子也只当温家幺儿本性如此,并不在意,对顾云徽说道:
“你倒是会说话,救你本是顺手之事。本王倒是好奇,你二人早不出游,晚不出游,怎的就挑了今日?”
“启禀九殿下,时近深秋,微臣掐算着,近日城外临湘山深处的枫叶理当红了。恰好今日天气正好,微臣休沐,便约了言弟,一同出城赏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无心之举。”
九皇子摆摆手,大约是信了他的说辞。
“行了行了,连枫叶都搬出来了。你们文人,就是会附庸风雅。”
说完,话锋一转,对身旁的侍从说,
“唉?刚刚分明有个丫头也在现场,本王还救了她一命,她人呢?”
侍从见王爷问起,就知道自家王爷一转眼把自己说过的话忘了,又不好不回,便俯身在自家主子耳边小声道:
“回禀王爷,刚刚我们到了现场时,歹徒凶狠,人声嘈杂。那位小姐险些遇险,因而受了惊吓。不得已,她的家仆前来向您求情,您当时不是准了她回房休息了吗?”
赵焘听了这话,面上虽然不显,内里却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忘了自己说的话这种事情,着实不是很体面。
就在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人,头带圆角帷帽,衣裙整洁。赵焘此时面向大门,背对着楼梯,自然没发现。见众人向他背后看去,也有些好奇,还未转身,就听到一悦耳女声在大厅里回荡:
“当时现场十分凶险,小女子还未曾经历过如此场面。一时惊吓不已,不得已丫鬟送了我回房休息。礼数不周之处,还往九殿下不要怪罪。”
靖宛缓步走到赵焘面前,行礼致歉。
当时虽然晕过去的是木樨,但是现场一片混乱,她这样颠倒了事实,就是笃定一上来只顾着抓刺客的赵焘不会记得自己。
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她拿针的方式极其隐秘,且那箭来得及时,她并未出手,不一定有人看见。但作为一个养在深闺的户部尚书千金,没道理那么凶险的场景,身边护主的丫鬟都被吓晕了,自己却镇定自若。
借着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她又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改了帷帽的样式。一点一滴,把任何可能露出马脚的细节都杀死在摇篮里。
而现在的她,只需要把自己营造成一个被无辜牵连的弱女子形象就可以了。
但愿九皇子不要看出什么来,因而怀疑到她身上。不是靖宛对自己过分自信,而是在这当口,任何人都可以和刺杀娴贵妃的凶手扯上关系,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更何况,九皇子并不是她的目标。
前世,那人就不曾把赵焘放在眼里过。
而她,更不可能将筹码压在赵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