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爱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爱就能爱
接着他拿起它，慢慢的，认真的，一条一条的撕碎，于是无数个纷飞的“遥”字便混着他的泪迹，坠入了他身旁的纸篓里。
平安夜的那一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路晓牧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舞的雪花，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快的圣诞颂歌，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她好像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么多年来，自私蒙蔽了她的心志，她本不是这样攻于心计的人，她自问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却在这些年里做了那么多伤人的事情。
她太自以为是，她以为自己能赢得的爱情，到头来，却被证明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所得到的那一点点可怜的爱，也完全是作为别人的影子才获得的，一旦影子的主人重现于他的脑海，她便连个笑脸都再也得不到，想来真是可笑。
眼角有几颗泪渗出，她笑着把泪揩干。
时至今日，她终于认输了，彻彻底底的认输了。
因为她再也不想这样折磨自己，折磨他。
这不是家，这是一个冰冷的牢笼，死死的困着他，也压抑着她。
每天深夜她站在床前看着他痛苦的睡容，看着他英挺的眉间那深深的已经拂不开的几道竖纹，她都会难过的落下泪来。
漫漫一生，如果她还要这样执拗下去，她真的会把他整个的毁掉。
而她还是爱他的，她不忍，她也不能。
低下头，轻轻摸着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她的心里更是后悔难当。
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想起自己处心积虑的算计，甚至，她想着曾经布下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要以牺牲这个无辜的孩子为代价赢得他的一纸婚书……
她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自己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狠毒的人，变成这样满腹心机的人。
难怪他不爱自己，连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可怕。
为这一场自私的爱，她对不起的人太多。
她最对不起的，怕就是许昕遥。
从当年得知他们要结婚的那一刻起，她便坐卧不安，彻夜难眠。她犹豫再三，还是故意拿出了那本日记。她知道许昕遥的善良，她知道从小到大许昕遥对自己一直心存歉意和怜惜，她更知道她可能会做出的决定……
她也并非蛇蝎心肠，她也无数次反省自己，她也愧对许昕遥，可是，一步错，便步步皆错，走出了第一步，她便越陷越深，终于再也无法回头，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泪水越漫越多，是惭愧，是歉疚，更多的，则是后悔。
也许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会明白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终究是强求不来的。若是一定要贪心的去占有，最后反而会输的一无所剩。
欢乐的夜晚，狂欢的夜晚，她却守着一个人的寂寞，独自坐到了天空渐渐泛白。
她撑起酸痛的身子，刚刚站起来，便听见了门响。
他回来了。
路晓牧迎到外厅，看着杜君灏走进屋子，脱衣，换鞋，径自走进了卧室。
从始到终，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苦涩的笑着，过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正靠在床上看着电视，碟机里放的依旧是奥黛丽赫本的那部《窈窕淑女》。
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他喜欢这部电影。闲暇的时候他总是反复的看这一张碟，百看不厌。她曾经一直以为他是奥黛丽赫本的忠实影迷，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迷恋的不是剧中的人物，不是电影的剧情，而是那个卖花女的声音。
他只有在看这部影片的时候，脸上的线条才不会那么僵硬，唇边才会挂上一丝微笑。
她的眼睛湿湿的，脚步有一刻的犹疑，她怕她的出现扰乱了他这片刻的安宁。
可是她最后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了断。
“君灏，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她看着他，轻轻的说。
“我累了。”他的笑容褪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那就我说，你听着，好吗？”
“如果是结婚的事情就免开尊口，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去做，不用一再的逼我。”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只是冷冷的说道。
路晓牧笑着，“我再也不会缠着你，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就搬走。”
“随你。”他依旧皱着眉，懒懒的说道。
路晓牧别过脸，不再看他，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一些勇气，随后，她慢慢的说道，“我错了，君灏，我不该一直欺骗你。”
像是已经听厌了她的声音般，他不耐烦的关掉了电视，躺了下去。他侧过身去背对着她，拉起被子准备睡觉。
“我要说的欺骗，不是指一直隐瞒你以前的事情，而是要对你忏悔。”她没有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说着，“你和遥遥本来是不会分开的……”
她把她和许昕遥的关系，以及几年前许昕遥为何离开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听着她的话，杜君灏慢慢的坐起身，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渐渐开始变得怒不可遏，“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为什么不在我车祸醒来就立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骗了我这么多年？”
“对不起，君灏，我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遥遥，我已经知道自己有多自私了，我也真的要向你们忏悔……”她低低的啜泣着。
看着她一脸的悲伤，杜君灏愤怒的眸子重又变的悲沉起来。
“忏悔？你现在忏悔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太晚了，我连爱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仰起头，难掩伤痛的低声说道，“我只希望她能过的幸福，比我幸福。”
“不，君灏，你有资格！”路晓牧抬起头，“君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是我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杜君灏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一阵悲愤的发泄后，杜君灏颓然倒在床上，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全身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头上涌，是震惊，是气愤，更多的则还是心痛。
真相原来如此。
他心疼着许昕遥善良的隐忍，把所有委屈都自己憋在心里，宁可被误会也不去解释，可是这也让他更加的失望和痛心，她竟然把自己当礼物一样拱手相让，她太忽略他的感受，也太低估了他的感情。
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即便是他的失忆，即便是路晓牧的伪装，他依然在心里为她保留着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位置。
这一生他都不会爱上谁，除了她。
既然她不是背叛自己，既然路晓牧已经醒悟退出，那么她就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也没有理由不接受自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再去争取。
虽然他们之间横亘着整整三年的空白，可是他相信，她一定和自己一样，他们之间的爱绝对不会轻易的就被抹的一干二净。
可是一想到她已经是黄宇骁的妻子，他心底的痛意更重。
既然不是背叛，她又为什么嫁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嫁给了他，难道就是要不给自己留回头之路吗……
不，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必须把她夺回来。
管她是谁的妻子，管她有没有丈夫，什么原则，什么道德！他统统都不去想，他只要她，永远也不让她再和自己分开。
连月来萎靡不振的他，此时一下子振作了起来，伤痛归伤痛，他接下来必须要尽全力去争取回他最心爱的女人。
满是冰雪的路上，车子行驶的很慢很慢。
他知道他们的家在半山别苑，还是以前和奕达的人吃饭时听他们提起的，想着他们口中描述的黄宇骁对许昕遥如何如何的珍视如何如何的好，他更加的焦虑。
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许昕遥真的会在这三年黄宇骁的柔情里，抛弃了自己。
他着急的看着前面堵塞的马路，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样贸然闯到他们的家里，是不是太过不理智。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已经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他只知道，他必须马上见到许昕遥，马上。
终于到了半山别苑，他却被拦在了入口处。
因为是顶级的豪宅区，这里的住户并不多，安保措施也是格外的到位，没有住户应允的外人是一律不得入内的。
杜君灏匆忙的报出他的姓名，焦急的等待着，却很快被保安告知，主人已经外出度假。
那一刻，他的心，比这冰天雪地的城市还要寒冷。
杜君灏坐在车里，迟迟没有离开。
他靠在座位上，心底一片荒凉。
不知晓也罢，一旦明了所有的真相，他只想立刻见到许昕遥，一刻都不能等，他要狠狠的把她拥在怀里，再也不让她离开。
可越是疯狂的想她，他越是头痛欲裂的煎熬。
三年的距离忽然让他觉得害怕。
他呆呆的看着偶尔会进出的车辆，呆呆的看着车里或夫妻或情侣的男女，心里麻木的痛着。
他的要求并不高，他只想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有一个温馨的家，能够这样一起外出，一起回家，平平静静的相爱着老去。
可是为什么命运却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他被他最爱的人亲手推给了别人，他在浑浑噩噩中在别的女人身边度过了整整三年却毫不知情。
而他更是毫无把握，她到底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如果她不肯，他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天色开始变得昏暗。
保安过来敲车窗的时候，他才惊觉，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整天。
可是她呢，她到底和那个男人在哪里，到底和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他万般沮丧的启动了车子，刚要起步，却突然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影从里面驶了出来。他不敢相信的盯着那辆车看，居然是黄宇骁！
是他的车没错，而且副驾位子上坐着的，正是许昕遥。
他们在家，那么就是故意不想见他！
他的心口一痛，一踩油门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几次激动的想超车过去拦下他们，把许昕遥从车里拉出来，可是他强忍住自己的冲动，只是一路跟随着。
黄宇骁似乎并没有发现尾随的他，他看见黄宇骁时而会侧过头笑着对许昕遥说些什么，他看不到许昕遥的反应，但他能想象到她脸上挂着的浅浅的微笑，他咬紧了牙，双手紧紧的抓住方向盘，才让自己不会那么失控。
很快，黄宇骁的车停在了一家便利药店门口，他独自下车走了进去。
杜君灏立刻停好车冲到了他的车旁，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车门没有锁，他一把拉住许昕遥把他扭到了自己怀里，随后便疯了一样的吻上了她。
错愕的许昕遥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她本能的抗拒着，双手挥舞着向他打去，同时也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杜君灏抹着唇边的血迹，放开了手。
“君灏？是你？”她惊讶不已。
“遥遥，离开他，算我求你，我不能没有你，遥遥，我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他拥住她低低的恳求着。
许昕遥用力的推开他，“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杜君灏抬起头，满眼的伤痕。
“遥遥，你就这么狠心的把我当礼物一样拱手让给路晓牧？只因为她也喜欢我，你就可以擅自为我做主，对吗？”
许昕遥的眼里霎时溢满了泪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该恨你的，我应该非常恨你，你竟然这样对待我。”他用手轻轻拂去了她的泪，“可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因为我爱你，遥遥，我这一辈子只爱你。”
许昕遥咬住嘴唇，强忍住泛滥的泪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对不起，君灏，我真的只能说对不起。”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疼的擦着她的泪水，轻轻的悲叹着，“遥遥，别再骗自己了，好吗？路晓牧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这三年我虽然不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知道吗，对你的爱已经像呼吸一样不能停止，即便忘记自己我都不能忘记你，即便和路晓牧在一起那么久我都从来不曾爱过她。不管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嫁给了黄宇骁，我只求你现在离开他，回到我身边，好吗？”
“可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就这样抛弃她？你让她以后怎么办？”许昕遥擦着泪水，努力稳着自己轻颤的声音，“别傻了，君灏，有些时候，走出的路就不能回头了，我们没得选择。”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遥遥，她是骗我的，她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杜君灏着急的解释着，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年其实我根本都没碰过她！”
许昕遥不相信的看着他，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啊，晓牧她亲口对我说了你们的关系，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她一直都爱着你啊！”
“她的爱我承受不起，而且我也从来都没爱过她。”杜君灏轻轻道，“爱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爱就能爱了，傻遥遥，就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难道你还不醒悟，还要我们一辈子都这么错过吗？”
“可晓牧……她对你的感情……”
“那是她的事情，和我无关，就是把我和她捆一辈子，我也不会爱她，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杜君灏有些气恼的摇着她的肩，“你替她想那么多，你又真的了解她吗？几年前如此，怎么现在你还要替她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