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傅向她问起安平侯李潇,顾君兰倒也并无讶异,此番北征金国的大胜之役,即便朝上有意淡化,但安平侯“千骑擒金主”的事迹也绝对引人瞩目,更何况是一直关心朝事战情的殿主师尊。
不过,顾君兰也只能是心思至此了,因为她和皇后吕宓所得的情报一样,若是让他们知道,李潇其实是仅凭一人一枪一戟,连马都没跨,就独自破了金国国主的五万精骑,且追得大金国主那叫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她们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回师尊,安平侯李潇是徒儿的同窗,徒儿与他有过几次交面。”
“那你跟为师说说,安平侯李潇此人如何。”
顾君兰眉眼清穆,郑重的回道:“是。早年间听闻,扬州府安平侯爷是个蛮横暴戾的纨绔子弟,不过,在这几番的接触视下,徒儿倒是认为此前传闻言过其实,他安平侯心性超逸、处事不羁。在观籣府中,徒儿曾有与他交流学识,其进习时能够迅速的沉静己身而至入心抵神,识学进度极快,加上此次北征战场上所表现出的武力,安平侯李潇当得上是我辈中文武双全的不世之才!”
走到大殿的前侧,吕宓停驻步子,出语到:“不错!这皇帝把他推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就是为了肘掣我吕家。不过,为师且问你,若是想要收其至麾下,应要如何?”
“这...”顾君兰稍忖片刻:“安平侯身出贵胄且爵高位尊,其姑母应王妃又对他宠溺有加,再则当今皇帝意有偏护,师尊想要纳安平侯于我圣殿,恐是难上加难。”
吕宓点点头,当日安平侯李潇亲言,他连皇帝的宝座都不屑,那又有什么东西能收其心呢?视线掠过殿内,吕宓的目光落在了徒弟顾君兰身上,她注目打量着,心道:好一个冰雪聪颖、花姿玉容的美人儿。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倾躯迈步,吕宓贴近徒儿顾君兰的身边,她伸出纤指,轻缓的从顾君兰柔润的下颌,一直抚摸上她那粉桃出水般的脸蛋:“兰儿如此绝色,这安平侯定也然会折腰携裙。”
顾君兰娇体一颤,她当然明白师尊的意思,但涉系男女之事,顾君兰又怎么不会心乱?
“兰儿,本尊令你此番回去,多与安平侯亲近,可施计......这般......”
在李潇的府上住习惯了,应王妃霍惜宸也不打算再搬往女儿的郡主府,反倒是要女儿楚仪萱也一并住过来。
数月未见,母女二人都是与对方心心在念,楚仪萱也拗不过母妃的念叨,又且战情已毕,军中事务颇为清闲,她便从郡主府中搬到了潇府,陪着母亲在粱京城中住一段时间。
午茶时间,一列八辆马车的队伍停在了潇府门厅之外,骑在头马的中年男子纵身而下,他整理过身上的素衫,跨步近前,与府外的门侍交言后,便肃然侯立在府门前,等着侍从向府中的主人传报。
稍待片刻,府内的小厮便快步而出,领着外貌庄正的中年男子步入潇府主厅中。
“臣刘幁,叩见应王妃、安平侯爷!王妃万康、侯爷贵安。”大步迈入厅中俯身跪拜的,正是三州织造、二品大员刘幁,他双膝及地,恭恭敬敬的躬身按首,对着大厅前边的应王妃和安平侯,磕了三个头。
是燕、泸、闵三州的主办织造,掌管三地银财物资的流通交易,位高而权重。十数年来,刘幁一直不曾忘怀应王和王妃知遇之恩、施助之情,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携重礼相献,随其而来的八辆马车上无不是绫罗绸布、珍品贵器。
“刘织造,快快请起!”应王妃霍惜宸语出清柔。
“小侯见过刘织造!”这么多年,包括以前在扬州,虽然这三州织造刘幁年年拜礼未曾有断,但李潇还真没当面见过他,倒是几个月前,在司马家的寿宴上瞥过一眼。今日,姑姑霍惜宸先前出言要求,且他李潇又是府主,应当是显身迎访。
刘幁用双手从地上提展起长摆裙卦,直身站了起来,他秉手抱拳道:“谢过王妃、侯爷。”
“刘织造用心了,本王妃身同感铭,便是应王在天之灵,也多有慨慰。”霍惜宸合捏玉指轻搭于腹前,她接着长叹一声:“唉,想来刘织造又送来了众多的珍宝,我是清简惯了,从来都用不上,以往都是将其布善施舍去了,还望刘织造不用再如此重礼便好。”
“非也,臣下认为,这些物品能经王妃的手进行布施,是它们之至荣;而能得王妃亲予善赠,亦是受施者之高幸!”
“你哎,妾身是争不过刘织造了。”霍惜宸轻轻的摇摇头,她侧目看了下身旁的侄儿李潇,转言道:“听说刘织造的二郎与妾身侄儿是同窗?”
“回王妃,臣下犬子确与安平侯爷同班进学,吾儿多有顽劣,有恐其习性扰染了侯爷,微臣回去定会好好训诫犬子。”
“......”无妄之灾啊!这可不能怪到本侯爷头上,李潇默默的为小伙伴刘祎之问了声安~
婉拒了在府上用宴的留请,刘幁向应王妃和安平侯稽首再拜后,即返身驱马离开了潇府。
“潇儿~”霍惜宸看着由侍女柳桃送出殿外的三州织造刘幁的背影,婉语道:“这刘幁是个德品厚载之人,这么多些年,也没有忘记你姑父应王当年的提携之恩。潇儿,你也已成身立世,前日还挂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当多与这般品性的人交结才好!”
“嗯,姑姑,侄儿晓得~”
“柳姑娘,告辞~”刘幁朝送自己出得侯府的柳桃,拱了拱手。
“刘织造慢走。”多少年了,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由应王妃的贴身婢女柳桃回送刘幁出府,他们二人之间也算颇为熟悉了。
刘幁从小厮手上接过缰绳蹬马而上,他侧首再看了一眼侯府,拉过马橛子驱马策前。
“得、得、得”青石路面上一阵急蹄声,从后边追上了赶马的刘幁。
后马之人并上前马之侧,朗声:“刘大哥!请驻马与小弟一会。”
“吁~吁”刘幁提拉马绳缓下马速,他回转上身望向来人,面露喜色道:“周贤弟!”
周颐带着刘幁进到坊巷里的一间酒肆,要了靠近最里面的隔间入座。
让店小二送上酒菜,周颐双手秉杯:“今日得遇,小弟当要好好的敬上大哥一杯。”
“好!”刘幁执酒相回,二人俱仰头倒酒入喉,满饮下杯中的酒水。
“这些年,我观大哥年年负重礼于应王府,想来大哥在地方上也是过得顺意。”周颐提起酒壶,为刘幁再满上一杯。
“哈~哈~哈,贤弟所言不差,为兄在州地淸收资税,这金银珠宝之物,唾手可得,贤弟若是想要,为兄奉上一车便是。”
“诶~兄长是会错意了,”周颐笑着摇摇头:“小弟是说,兄长每年来应王妃府前拜礼,应该是未曾忘记当年之恩,小弟甚是钦佩啊。”
“是啊,应王和王妃大仁大善,当年你我一众人等都是受之大恩,为兄毕生不敢有忘。再则像周贤弟,这些年护守王府,不也是倾身尽力以报恩吗,而为兄不过是每年来送上些随手可得的物品,相比贤弟,为兄远有不如啊!”说罢,刘幁平起手臂,欲要对向周颐一拜。
“大哥,莫要如此。”周颐遣身托住了刘幁的手臂,将对方扶回了座位上,他长息叹道:“可惜应王英年早逝,君之天恩,吾之难再报。”
“唉......”听及应王之薨,刘幁也是情生悲哀。
看到坐于对面的刘幁脸上尽显哀思,周颐将手中酒杯轻轻的摁在桌面上,他紧压起额前的眉毛,缓慢而有力的出声说道:“大哥,二十多年前,应王为皇帝挡莫罗教的箭而至身薨,小弟探得另有隐情!”
“哦?”刘幁用劲捏住手中的杯子,抬头与周颐的目光相对。
周颐的眼白中带上了血丝:“当年......”
当年,周颐在大内禁佑军中当差,恰巧执看过卫守的布令,然而那日,应王之薨事发,他却发现原有的布守文令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重新填过的书文。
周颐心生疑窦,当即细查过去,随之引到了当时身职御前太傅司马韬德的身上,多番尾随探察,他跟在暗处,在皇宫的一处偏殿中,窥到了正在密会的两个人。
听他们话语,周颐竟才知应王之死是经过缜密部署的惊世阴谋——不管应王是否为皇帝以身相护,莫罗教的箭都会是射在应王身上,且箭上的毒,本来是有缓解之药的,却也被人刻意的消藏了!
“啪!”瓷制的酒杯在手中碎裂,刘幁沉声:“密会的两人是?”
“其一便是这司马韬德,另一人是皇帝的亲信,现在皇上身侧的掌笔太监李荣喜...”
刘幁甩掉手掌上的碎渣,用桌布抹去沾染的酒液,肃色到:“为兄,这些年也在查,不过是从已经倒散的莫罗教这边来的,凭手头上的消息看,亦是司马韬德这老匹夫在其中。方听贤弟所言,可以确定,司马韬德和李荣喜身后必然是当今皇帝在做主谋!!!”
“嗯,小弟也是这么想的,可能还要拉上吕家。那数月前司马韬德被刺杀,可是?”
“哈哈,那是为兄,在这司马老贼寿诞上送了他一程。”
酒肆隔间之内,二人密议了良久,刘幁有些担心可能会扯上吕家的人,最终有损应王府的安危,周颐却道无妨,因为他早就布下了一道可以牢牢护住应王妃母女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