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突然间,有人从椅子上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堂内众人视线转去,是桌子另一侧那名苍白面色的年轻男子,他捂着胸口伏倒于地,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异常狰狞,其嘴角流出的一滩血液浸沾到了锦绒地毯之上。
“快...快叫大夫来。”三皇子楚泓祯大惊失色,他跑到堂屋外让庄内的小厮赶紧去找医生。
随年轻男子而来的侍从,将其主子扶回到椅子上,但男子的呼吸仍是十分急促,口中的鲜血不时股出。
坐在他旁边的杜老爷子算是见多识广,他表情严肃道:“怕是中了毒。”
随后的状况应验了“中毒”一说,赶来的大夫施手急救未能保住年轻男子的性命,诊看后的结论是其在半刻钟之内受外毒相侵以致殒命。
死去的年轻男子是这通宝庄赌坊一名大股东的独子,而这名股东亦是宋朝境内银票流通最广的御下皇商——裕隆银号中替皇帝管理整个号庄的主柜。
根据医生的判断,死者是在这通宝庄雅堂内中的毒,时间不长,因此,闻讯而来的京府衙门官兵将整个通宝庄围了起来,不许其内的人员离开。
年轻男子的身份十分特殊,而案发的地点又是皇商旗下,执权府衙的京兆尹曹洙亲自过来查看,他是观籣学府甲三班学子曹樾笠的父亲,当然也与三皇子很是熟稔。
三皇子楚泓祯将李潇四人的身份告知与京兆尹曹洙,曹洙向侯爷和郡主拱手见礼,让手下的官兵不得阻拦他们的去路。因为,李潇等人的爵位及身份摆在那儿,即便此事与他们有关,也只能是上报皇门宗府再做定夺。
四人出得通宝庄没走几步,李潇的视线恰巧瞥见一个熟悉的纤纤倩影,这道身影急匆匆的跑进了通宝庄内,他皱眉思考稍许,对身侧的三位女子说道:“老姐,要不你先带着芸儿姐和莲儿姐姐去逛街吧,我想回这彩庄内看看情况。”
“可以呀,我们三个女...错!本公子独揽两位绝色佳人,正求之不得呢。”楚仪萱无所谓的出言道,她从抱在胸前的双臂中抽出一只手,手掌朝前摊开对向表弟李潇,登时哼哼道:“不过嘛,逛街游玩可是要花银子的,不巧,本公子刚才的巨资全被某人骗没了~”
你的巨资被骗没了?四十万两全是我出的好么,李潇已然无力吐槽,他只得从怀襟中再拿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递给表姐,有些无奈道:“这十万两算是小弟给老姐赔罪了,京城主街上应该不难找到裕隆银号的铺子,有劳老姐亲手去换过零钱,应该可以让您老在这梁京城中玩上一...半天了。”
“这还差不多!”楚仪萱挥手拽过李潇手中的纸票,将其揣入兜中,随即拉着安巧芸姐妹俩逛荡上了街道。
和李潇分开时,安巧芸却是转过脑袋朝李潇投去有些疑问的眼神,李潇读懂了女子眼中的意思,他笑着抬起手掌挥了挥,示意对方不用多想。
目送三女的身影没入络绎的人流之中,李潇回身进通宝庄之内,他见三皇子和京兆尹正站在大厅的一角低声交谈,便步上前去:“二位......”
“下官见过,安平...”三皇子早前知会过安平侯的身份,身职京兆尹的曹洙刚想恭声见礼,却被安平侯李潇出言制止了。
“不用多礼了,还请曹大人不要喊出我的身份。”李潇抬抬手,低缓声调出语道。
三皇子楚泓祯看向从外边再次回来的安平侯,问到:“潇兄,何故又回往此地?”
“方才,我看见一个面熟的女子,在府衙兵丁的护送下跑进了赌坊,可有此人?”
曹洙小声回道:“侯爷,刚才进来的女子是死者的妹妹,这会儿正在里堂。”
“噢?那我进去看看,可方便。”
“无妨,侯爷请便。现场下官都已经探查过了,此时衙丁正在盘问屋内的人员。”
李潇步入刚才进行过赌博的“雅堂”内,见到了半蹲在年轻男子尸身边的绣衫女子。李潇识得,她曾在杭州倚江阁上和邯阜司马府中,与自己有过多次交言的丽秀女子陈子淑,其也是当朝文坛泰斗崔渊之老先生的门生。
此刻,陈子淑脸上的表情冷滞着,没有丁点儿血色,她双目失神色的望向自己死去的哥哥,也默而无语。
“子淑姑娘,还请节哀。”李潇缓步走到对方的身边,弯下腰身低语道。
蓦然抬起头,陈子淑的目光循着这道低沉的安慰声,看到了靠近身来的俊秀少年,这时她的眸子中这才亮起一丝神采:“李逍遥公子?!”
“正是在下。唉,不想遇害之人竟是子淑姑娘的兄长,在下甚是惋叹。”李潇摇了摇头。
听到李潇沉郁的叹息声,陈子淑眼中的光芒有点微烁,她直起身子,却是因为蹲久了而导致腿上酸乏,陈子淑的躯体没站稳而向一旁倾倒去。
好在李潇眼疾手快,伸过手臂接住了陈子淑的腰身,并将她扶到旁边的靠椅上坐好。
“多谢,李公子~”陈子淑的声语还是像第一次碰到时的那般柔雅,只是这次,她的语调中含有了不少哀戚之音。
这时,三皇子楚泓祯走了进来:“潇兄,陈姑娘,庄子中的探查结束了,暂时还并未找到可疑的地方。京府来的仵作已经侯在门外,准备要将陈公子的尸身抬到府衙再作验查,还请二位离身至前厅。”
三皇子称李潇为“潇兄”,而心自哀伤的陈子淑也并未听清,只当其叫的是“逍遥兄”。
李潇三人步出内堂,外面的大厅也早就清净了,除了官府的兵丁外没剩几人,能来此通宝庄赌博的,在这梁京城中或多或少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应该是在衙丁进行问讯过后,就被放行出了赌坊。
之前与这陈公子一起赌博的顾巽却是还在,他干瘦的双手抱拳朝陈子淑拱揖几下:“陈姑娘节哀,令兄之事京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万望姑娘及家中亲属宽心。”
“顾伯伯...”陈子淑欠下身子并用双掌合叠作以揖礼相回,陈家与顾家多有往来,她认得此时出言安慰的是顾家的长子顾巽。
腾腾腾,刀鞘因脚步蹬踏而与腰环摩擦,传出一串齐整的碰撞声,厅内的众人转过视线向大门外望去,却是一队身披锦服、腰佩明刃的锦衣卫来到了房前。
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分列入得屋中,领头的是锦衣卫同知廖旭,他肃目瞅看过厅中的人众,随即躬身上前:“属下见过指挥使,见过三皇子。”
李潇职至锦衣卫指挥使,正是廖旭直接隶属的上司,现在正是公案办差,当然以公职相称。
指挥使?听到领头的锦衣卫这般称呼李逍遥,陈子淑有点讶异,不想文采卓绝的“逍遥公子”竟在锦衣卫中当差,但她对锦衣卫的部职并不了解,也就更不知道身职指挥使的“李逍遥”,其实是锦衣卫的老大......
“廖大人,可是接了皇谕?”三皇子楚泓祯出言问道,一般有锦衣卫出动,其大多数情况下是身受皇令。
“回三皇子,下官正是奉圣上之命,过来查看陈家公子彩庄遇害的案情。”廖旭正声回道。
李潇闻言,心中却是升起轻惑,这距离案发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宫中的皇帝就已经接到线报并派来了锦衣卫,看来皇帝对此人、此案是异常重视。
“线报”也就是通过特殊监察渠道获取且直接上传的情报,之所以说皇帝接的是线报,是因为,如果走的是平常的折报来层层上递,那么到皇帝的手头时,恐怕都不会下于好几个时辰。
站在旁边的京兆尹曹洙提步上前,他朝锦衣卫同知廖旭拱了拱手:“既是圣上谕旨,下官即刻将场地交由廖大人,我等京衙兵丁在旁予以协助。”
“甚好。”廖旭手上抱拳回道,他又转头望向指挥使李潇:“不知,大人...”
李潇甩甩衣服袖子,随声道:“不用管我,你尽可去查探,我在一边看看你等办案便是。”
一众锦衣卫晃着腰刀,从府兵手中接管了整个通宝庄,廖旭向此前进行过人员讯问的几名京府官兵一一询过,随后遣身进了“雅堂”,也就是陈家公子赌博后毒发的现场。
“陈公子的尸体呢?”廖旭在赌桌的周围转了一圈,出声问到。
“已由仵作送去了京府衙门中的验房。”站在厅堂门口的京兆尹曹洙当即附语道。
廖旭点点头:“嗯,晚些时候,待你们京衙验过后,我卫会再去作检。”
曹洙继续说到:“我明白。听之前来的医生说,陈公子受的是急毒...”
“急毒?那就大有可能是在这屋中赌博时受中的,曹大人的官兵可有发现?”
“这堂中的物品都没有沾染恶性毒药的痕迹...”曹洙摇了摇头,表示房中未发现异样。
闻言,廖旭皱着眉头继续在房屋内四处勘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