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府的陈宅大厅内,李潇三人一边品饮茶水,一边互语清谈。
时间匆匆流隙,从中午到现在过了快三个时辰,在何芙和卢炯两人难祛的忧虑之中,已然是傍晚时分,中间有府上的侍婢送来点心,三人稍稍吃些算填了肚子。
厅堂侧门,稍去倦意的陈子淑身合披着素色单衣,轻步走入屋内:“子淑让诸位好友久待了。”她脸色还有些憔悴的晕白,不过比之入睡前的状态要好了许多。
坐在厅内的三人见此间的主人入堂,俱起身往上迎去,小姑娘何芙提着快步小跑到陈子淑的身旁,托手扶住了她的臂弯:“子淑姐姐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陈子淑脸上终于挂起一丝柔笑,她伸手稍稍提抚裙摆,在何芙的撑扶下坐到了堂前的软椅上。
李潇观察过陈子淑的气色,心知其精神与身体状况都缓和了不少,便吩咐一旁的侍女拿来毛巾垫在桌面,并让陈子淑姑娘平抬手腕置于其上。
手指轻搭,李潇低头为陈子淑诊脉后,他宽慰出言道:“脉象虽还略有软浮,倒也只是暂时的体虚,还望子淑姑娘调整好情绪,多多静休,很快便能复康态。等会让侍女煮一碗少许清盐的白粥,子淑姑娘尽可吃些。”
“我会完全照从的,小女子此番真是要万分恩谢逍...遥公子了。”陈子淑诚心相谢,她刚才醒来后,问听侍女之言,说是逍遥公子将其抱回了寝房。
“子淑姑娘言重了,”李潇挥弹下手袖,他坐直身子侧头用正肃的目光望向陈子淑,转之声语:“今日来此还有重要的事情,就是知予子淑姑娘,皇上委派我去洡阳府主查陈家一案。”
听到李潇的言语,厅中的其余三人,都将微微有些讶异的视线摆到了他身上,这是,卢炯提声道:“素知逍遥兄在锦衣卫中当职,未曾想会接临了皇差来办陈姑娘家的事。”
“陈家之事其背后原由颇为复杂,本想今日前来请子淑姑娘与我一道去洡阳,但姑娘身体不适怕是不得有行。”
“逍遥公子!你们何时启程?”陈子淑目光清闪。
看着陈子淑面上露出无比坚毅的神态,李潇思村片刻后,还是正声回道:“明日早晨。”
李潇想的是,独留陈子淑一个弱女子在京中,即便有好友相伴,先不说她的安全是否能有保障,单单是她的心思也绝对会遥系于远在洡阳的陈氏主府。
与其让陈子淑留在京府空添伤愁,不如让她一道回往洡阳,而且,对陈家府宅无比熟悉的陈子淑,也能给李潇办案带来有不少的裨益。
约定好明日出发的时间,李潇起身告辞,陈子淑想要留他用晚膳,但李潇言说是要回去早做准备。他随即朝子淑姑娘、还有留在陈府上用餐作陪的何芙和卢炯,覆叠双掌作施礼以别过。
李潇单手提拿着所谓的“尚方宝剑”回了潇府,时间有些稍晚,他也没去后院换下装束,即走进了平日里用餐的堂屋。
佳肴珍馐满搁了桌面,姑姑、表姐和安巧芸姐妹都已围坐在侧,只等着侯爷入座,李潇道了声抱歉后,落身在矮墩木椅上。
由应王妃霍惜宸所定,历来的规矩是要等人齐方能开餐。当然,从用膳正点算起也只会等一刻钟的时间,好在李潇算是掐点进来的,否则又要被表姐楚仪萱“奚落”一番了。
古语雅言:食不言,寝不语。但对于大多数时候,只能在用餐时间方能齐聚的一家人来说,这古语当是难得遵从。
“姑姑,侄儿刚接到皇旨,明日要率锦衣卫去洡阳办些事情。”李潇将筷子轻放在碗边,向坐于身旁的姑母缓缓出声道到。
霍惜宸用湿巾抚抹下粉唇,她如镜水一般的眼眸望向侄儿李潇:“何事?”
“应当是履职锦衣卫后例行的公差,尽是些不打紧的事情。”李潇又撒了个谎,之所以用“又”,那是因为他发现,编过最多的谎言却都是欺骗了最亲近的人。但李潇还是选择这么做,若是说出实情,姑姑霍惜宸只怕又会忧念好长段时间了。
座位上的安巧芸听到李潇要出差了,她却并未出语,只是低下头用筷子一拨一拨的将小碗中的米粒划入朱唇之中,想到前几日皇太后赐婚的事情,安巧芸悄悄偏过乌黑的目珠看了眼妹妹夏沂莲......
“老弟,什么时候多了这把亮闪闪的宝剑?”郡主表姐楚仪萱从旁边的方桌上抓起剑鞘,单手往空中抛了抛。
用完晚膳,李潇半靠在绒垫木圈椅子上,喝些清茶解腻,看到表姐正赏玩着宝剑,他便回语道:“皇上给的,作办差之用。”
“噢?奇了怪了,剑赐武勋倒是有过,什么时候锦衣卫办差还要皇上赐剑了?难不成是老弟你厚着脸皮求来的?”嚯,郡主楚仪萱还真不愧是李潇青梅竹马的表姐,大致情况基本被她猜全了,除了——
“哪来的‘厚着脸皮’一说,要不是看这柄剑装饰得还不错,我才懒得要呢。”
“华而不实,也是正好配上你个小猴子了~”
“老姐,这你就不懂了,这把剑上,可负有擅夺生死的大权呢!”
在这个时代,晚上的娱乐活动极少,像应王妃霍惜宸这般贵身,一般也是晚饭后与府中的几女用些清淡的茶水,然后去往花园中散步消食,随后洗漱一番就准备入寝了。
潇府中的四名女子都睡得很早,这让李潇想起了身在主世界的父母,两老也是这般早睡早起,又是勤锻炼、爱运动,身子骨倍儿棒,让做儿子的省了不少心。
戌时刚过,也就是现代的九点钟,李潇就在小侍女秐菁的服侍下洗漱。原来主世界的家中,李潇自己有时还要给女儿准备洗脸刷牙的用品,而这边么,他被伺候得感觉有点回不去了。
“小菁儿,你有什么事么?”李潇擦干双手放下毛巾,他瞅见贴身侍女秐菁小脸蛋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没...没事儿~”小侍女秐菁收拾好盆巾,提着步子跑开了。
神秘兮兮的,李潇也没当回事,他稍稍松解开腰上的绸带,推门进了卧室。
李潇在主世界时的生物钟就是随宝贝女儿养成的,到了这个位面,晚上入睡的时间也是正好,他伸展下腰肢,合上寝房的镂窗门扉,回身走去里屋的床上。
视线刚刚绕过隔梁处的屏风,李潇瞬间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榻边正娇坐着两朵芙蓉含香的美人儿——
看得侯爷李潇入屋,夏沂莲的柔躯开始有些儿轻颤,她低俯的琼首快要挨到了自己的前胸,夏沂莲下意识的又往姐姐的身旁贴了贴。
安巧芸何尝不是紧张万分,从妹妹紧挨着的手臂上传来的抖动,让她心中的羞意陡然涨了几倍。但,既然坐身于此,安巧芸也是早就定下过十万分的决心。
“潇...潇郎~”安巧芸声出颤音,若是她自己一人还好,但这会儿妹妹也在身侧,安巧芸紧绷的心弦,还是在羞涩中化作一句娇颤的莺啼之语。
李潇用手掌抚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升温:“那个,两位小姐姐~我可能是走错了房间。”说完,李潇反过身去迈步到房门前,他伸手摁在了门栓上,却并没有继续提开,而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停在了哪儿。
思绪穿梭过无数的场景,这些场景中也许会有可人儿的媚声、也许会有美人儿的泣语、也许还会有佳人的决言......
但两姐妹所在的里屋一直是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烛火燃熔蜡脂的声音。
李潇知道这股寂声代表着什么,两女既然能突破凡尘中最后的那道屏障,一齐坐在李潇的床上,那说明她们姐妹是抛去了心间所有的顾忌、是用尽了体内全部的力气。如果李潇就此离去,一定会在安巧芸和夏沂莲两人的心头上,扎下一道深深的、难以愈合的伤痕。
缓慢的深呼吸数次,李潇调整了下自己的心绪,他又转回身躯,绕过屏风走进了里屋。
“芸姐姐,莲姐.....”
“潇郎,既然转身回来了,还是用此语称呼我姐妹吗?”安巧芸扬起娇俏的面庞,眼波流转的眸子望向站在床前的李潇。
自从第一次在情势所迫之下,被安平侯李潇取了姐妹俩的红丸,而此后李潇却是从未对她们姐妹做过任何逾越侵身的事情。
虽然曾得到了李潇的承诺,但这些日子相处,安巧芸姐妹俩都知道这俊秀的少年侯爷,不仅文武双全,更是备受女子青睐,因此,早已对李潇倾心属意的安巧芸和夏沂莲俱是有些心如火燎。
再则有皇太后赐婚相逼迫,到时,她们姐妹俩于侯府中会被摆在什么位置?今晚进侯爷卧室的主意,是安巧芸起的,因为她左想右想别无它法,只能是拉着妹妹夏沂莲一道进李潇的房中,欲再行那“以定终身”之事,来拴住安平侯爷的心。
美人决然而含情的目光与李潇对上,仿佛从他的眼中射进了心头,李潇不能再无动于衷:“芸儿,莲儿,你们真的想好了么?”
“嗯...”夏沂莲的声音虽然小得像是要听见不似的,但她缓缓抬起的眸子中却在大声述说着心中的决意。
安巧芸并没有出声,她只是紧咬红唇,亦用火炬般最炽热的目光相回应。
再不主动,李潇就要遭天谴了,他站直身体摊展开双臂,出语道:“那,请二位娘...子替为夫宽衣......”
夜色深笼,房中的灯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而熄,也许是那床榻上,因棉褥翻涌掀起的几度春风,吹灭了满屋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