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现了可以和作者对话……
“混蛋!渣男!你有本事写,有本事写完啊!”这是慕连歌。
“给老子想清楚了你到底还写不写哈?不写把键盘给我谢谢!”这是若辞。
“卡文只是一时的,不往下写你怎么知道你写不动呢?”这是魏璧。
然而乔扬只有一个感想:看到那个保存键了吗?点它行吗别点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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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有生之年!”小个子云端双眼放光,“有生之年居然真的遇到了这样的非科学事件!”
邱原看着若辞那句话,挑眉:“要不你把键盘给她?”
“键盘给她,她来写我们吗?”云端抛出的疑问把真的在思索怎么把键盘给若辞的乔扬砸得一个激灵。
“不会,”大兄弟拍了拍乔扬和云端的肩膀,“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她又不认识我们——她只是知道乔扬而已啊哈哈。”
邱原靠着床栏:“乔扬,这个人在你文里是什么身份?”
“一个作者。”
寝室霎时安静下来。
“她——写什么类型的?”徐徽的声音,在静得出奇的寝室里很是突兀。
“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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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是个普通的设定,女孩子,写写玄幻什么的。
就像男孩子如果想写写言情也没什么。
他们的沉默,不过是忽然一齐地想起……某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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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络上写文,不能算稀奇事,就是他们这个工科宿舍,都曾有半数。
所以为什么六人间只住了五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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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很早就开始写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乔扬低头想关掉手机,踌躇一番,决定还是先把这些莫名的“更新”删掉。
书中人物的命运因为那件事情而遭遇大改。直到今天乔扬都无法准确描述自己当时的情绪,知道消息的时候,像是什么东西在胸腔炸开,寒意瞬时蔓延到肢末。
那段时间,他发冷的手指曾让配角以最快的速度因为最玄乎的原因在地府终身定居。
后来,他曾想把某一使命赋予唯二的幸存者,却发现他们还是太弱了。
就像自己那早已混乱、反复修补都没什么用的辣鸡文一样。
真的只是咸鱼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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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赋予笔下的角色无边的神通。
可那和毫无办法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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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像是所有人都已经冷静下来,他的心态似乎也恢复如初,反复翻阅那部作品,他还是因为无序的情节和寓意倍感挫折。
不写了、不写了。
我也不写了。
一本一本的,找个理由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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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呢,在这这么久?”徐徽推开了阳台门,反手轻轻合上。
云端伏膝坐在板凳上,一会才抬起头:“没,差点睡着了。”
“这么冷,也睡得着?”徐徽朝他丢了件外套。
到如今,谈起任何能让人联想到纪一的事情,他们都配合默契——演得好像那个床位一直都是空的,他们心里的相关从来没有被戳过窟窿。
写文、配音、话剧,云端爱在一二三次元反复横跳,在网上也算是有点人气。有人支持,似乎就自然有人黑。
徐徽有天去看底下的恶意评论,看得自诩谦和的他猛一拍桌,一口恶气直涌上喉。
“好啦好啦冷静点,”云端拍拍他蠢蠢欲动的手,“别理他们。”
“也没什么用。”
那句带着安慰笑意的“也没什么用”,引起了纪一深深的一眼,可是他们都没有注意。
纪一说,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把他的委屈告诉舍友,他也能得到支持,会有人拍桌为他不平,甚至会有人当即创个号替他骂回去。
只怪自己过于脆弱敏感,担心会让朋友们觉得,自己不如云端的洒脱。
遗书写得仓促,却点了公开发布。
恰是上学期开学,他们到宿舍收拾好各自的东西,云端看看点,问了句纪一呢,再不来赶不上晚点了;老爱坐在床边梯子上的宿舍长邱原接到辅导员的电话,差点从阶梯上摔下来;刷手机刷得正酣的乔扬忽然一抖,瞪着手机愣了愣,递给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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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云端的手机差点没被消息炸开。
徐徽把那封遗书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想通为什么有人可以从哀恸激愤居多的词句里,拨开控诉黑子的部分、拨开埋怨长辈的部分,单单地揪出和云端有关的那句感慨。
只是那么一提,就像感慨一下我的成绩没有楼上小明的好,我担心我被嫌弃,那些和纪一没有联络的人,就可以借着自己脑补出的大戏,去抨击一个与这件事情关系甚少的人。
怎么就隐晦指责了,怎么就内有隐情了?
“这些人,有几个就是纪一之前文章评论区底下骂战的。”大兄弟在他身边看,“我之前举报几个,都转到这个平台骂我来着。”
合着他们,挑事根本不看当事人是谁?
后来云端就删除了能够删除的、能和“洒脱”挂得上钩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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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就是心虚了。
我知道纪一没有指责谁的意思,但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不去想,他封闭自己的原因之一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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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一家人来收拾东西的那天,大兄弟替恰好背身的云端挡了一记水桶:“阿姨,这东西不好拿,我帮你。”
他不知道对方是听了网上的什么言论,还是觉得自己儿子自杀这屋子里的兔崽子们总有得赖,才挑了一个看起来最软的柿子。
但那之后再没什么风波,甚至阿姨还给他和云端道了歉。
遗书不是纪一自己发的,甚至算不上遗书。那是他弟弟开进他的账号里发现的日记其一,退出时无意被点了发送。
抑郁症早已持续了很长时间。
家人难过、自责,也会在看到那些评论的时候想找一个破口泄愤。可是他们无法真正下手,把确实是无辜的人拖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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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自以为高明的患者,早已看透那不甚聪明的测试题,带着对医者的不信任和对家人渐趋厌烦的态度的惶恐,点击鼠标的每一刻,他都在计算。”
“如何能完美地表现,自己已然好转。”
“却在同时将自己活成暗示,希望有人能看破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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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再看那部未完的小说,他们眼里已无惊叹。
这么明显的暗示,怎么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或者说,想过的,却在看到他和谁交谈笑得张扬的时候,又想,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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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惭愧,有一次,我听见小不点和他家里人打电话。他家人说……”
“没事,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呢。”
“傻弟弟,哭得丑了吧唧的,都说了我们会支持你的啊。”
“觉得自己扛不住,就跟爸说啊。”
想必从没有人是天生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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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没有哪一件事情,活该要作为一个故事任人发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