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王寿十七岁进宫，他花了三十年才站到陛下身边，如今云内侍你如此年轻，真是未来可期啊。”
马车上，张兰庭向着云澜说道。
“右相过誉了，可能只是陛下一时兴起，亦或是今日王总管身体抱恙，陛下让臣来临时顶个班而已。”
听着云澜所说，张兰庭抚了抚颌下的胡须，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马车穿过两个街角，又直行了片刻，停在一处看上去并不是很起眼的府门前，张兰庭向着云澜说道：
“云内侍，老夫的府邸到了，就先下去了，我这车夫会将云内侍送到贤王府，若是云内侍有兴趣，从贤王府出来可以到老夫府上一坐。”
云澜向张兰庭微微欠身说道：“右相客气了，若是有机会，一定叨扰。”
张兰庭点头一笑，便下了车去，之后驾车的车夫一甩马鞭，车架继续向前驶去，坐在马车上的云澜自然是看不到，此时在张兰庭府邸的门口，一个浑身书生气的青年男子正盯着他乘坐的马车发呆。
这人就是在那地三监之中被人以“算卦的”相称的陈子卿。
陈子卿看着张兰庭下车，向着府门走来，自己迎上去说道：“右相，这马车不回府么？”
张兰庭说道：“车上有个小内侍，要去贤王府，刚好顺路，就让车夫送他过去。”
陈子卿别有所指地说道：“右相，从皇宫到贤王府，与您这相府可是说不上顺路啊。”
“哈哈！”
张兰庭向着陈子卿笑道：“举手之劳，结交一个陛下身边的近臣，划得来。”
说着，张兰庭就要向着府门内走去，陈子卿却是站在张兰庭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右相，晚辈是来向您辞行的。”
张兰庭闻言，转过身向着狐疑道：“辞行？你这才在我这住了一个晚上啊，怎么？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陈子卿笑道：“那厨房的火头，端水的仆役，扫地的丫鬟个个伺候我比伺候右相你都上心，怎么会是招待不周呢？”
张兰庭走回来拉着的陈子卿的胳膊说道：“那你可得跟老夫说清楚，为何如此急匆匆地要走？”
陈子卿道：“右相，我想在这汴京城中，谋个差事。”
张兰庭盯着陈子卿看了大半晌，然后疑声问道：“你想在这汴京城谋个差事，所以你要从我这右相府离开？子卿，那你准备找谁去给你谋差事？莫非是左相？”
陈子卿拍了拍张兰庭的肩头，说道：“若是想去公门当差，那自然是右相一开口，这小半个汴京城的衙门都可去的，可晚辈却不是要去那公门之中。”
张兰庭眉头一皱，说：“你要去谁家府上？”
张兰庭说着，忽然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浓重的神色，他严肃地向陈子卿问道：“子卿，你莫不是要去为某个皇子当差吧？你卜卦卜到什么了？”
陈子卿看着张兰庭一脸慎重的神色，自己无奈笑了笑，之后他拉着张兰庭来到了右相府的书房，然后自己回身把门关上，坐在张兰庭对面，微笑着说道：
“右相，晚辈既不是去某个大人的府上，也不是去某个皇子的麾下，右相可放心了？”
张兰庭听着，眼中狐疑之色更盛，他追问道：
“那这汴京城还有什么地方能值得你去？”
陈子卿没有回答，他一脸微笑看着张兰庭，良久，张兰庭抬手说道：“好，老夫不问了，你一身卜挂之术鬼神莫测，定不会做什么傻事。”
陈子卿笑道：“多谢右相体谅，当年家师曾受过右相大恩，今日晚辈临行之前，便为右相送上几句话。”
张兰庭的神态瞬间严肃了起来，他向陈子卿说道：“子卿，你说，老夫一定谨记在心。”
陈子卿慢慢打开手上一副纸折扇，向着张兰庭问道：
“右相，您坐上这相位至今已经有八年了，这八年来，从第一天开始，您就站到了左相的对立面，可是......”
“可是这八年来，老夫处处被左相压制，每一次都斗不过他。”
陈子卿点点头，问道：“左相可曾认真想过，是什么原因？”
“哎......”
张兰庭苦笑道：“左相年长老夫几岁，又是三朝老臣，对朝中很多事情的见解老夫确实是拍马不能及。”
“五年前，陛下出游白马寺，归来时陛下问您和右相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当时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宠爱的刘贵妃想要走水路，您抢先说了，右相无奈，也只得跟着说一声‘左相之言有理’。”
“可是后来，一夜之间风云变幻，黄河上风浪大作，差点掀翻了御船，从那之后陛下虽然明面上没有怪罪右相，但以后御驾出行之事却再也不会征求右相的意见了。”
“这种类似的事情更是在您登上相位之后屡见不鲜，右相，您处处斗不过左相，恐怕未必单单是经历、学识、眼界的原因吧？”
陈子卿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上这么一件陈年往事，张兰庭听着，两眼一眯，其中有一缕精光闪过，问道：“子卿，你这话的意思是，莫非老夫要转运了？”
陈子卿摇了摇手里的折扇，说道：“右相，您的运气本来就不差，若不然，您也不会在这右相的位子上坐了八年，只是，您缺少一些机缘。”
陈子卿说着，从椅子上站起，然后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身前的桌案，他俯下身子，在张兰庭耳边说道：
“右相，以晚辈来看，右相翻身之日就在当下，最近陛下身边若是有新人，可要注意了啊......”
说完，陈子卿挺直了身子，看着张兰庭的眼神，没有发声，只是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机缘。”
之后，陈子卿往后退了两步，向着张兰庭郑重的做了个揖，张兰庭急忙起身说道：“子卿，你这是做什么？”
陈子卿回道：“右相，晚辈刚刚一番话，足以报答当年右相对家师的礼遇之恩，至此，右相与家师之间，便再无因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