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雨后的微风夹杂着些许凉意，云澜一行人从济阴郡缓缓踏上了归途。
行至商州境内，天色渐晚，云澜下令众人选了一处宽阔避风的地方扎营。
禁军在外围，内卫司在内，一堆堆篝火很快便烧了起来。入夜之后，外围的禁军们谈天说地、欢笑连连，内里的内卫司众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尤其是云澜身边的段离几人，更是安静的可怕。
此时云澜独自坐在一边，抬头望着夜空怔怔出神。
“大人？”
不久，一声轻呼让云澜回过神来，他转头一看，是那禁军千总马征南，此时马征南手里提着一只烤得直流油的兔子，他身后跟着一个禁军士兵，手里拿着一支酒壶和两支酒杯。
“哦，是马千总啊，坐吧。”云澜拍了拍身边的土地，向马征南说道。
马征南一抖甲衣，在云澜身边坐下，他身后的禁军士兵将酒壶酒杯放在地上便转身离开。
“大人有心事？”马征南一边用随身的匕首割下一只兔腿递给云澜，一边问道。
云澜微微一笑，说：“你不也有心事么？”说完，他盯着手里滋滋散发着肉香的兔腿，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如果有辣椒和孜然就更好了。
听到云澜那么说，马征南嘿嘿一笑，说：“我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忧心前程而已。”说着，马征南一刀切下一片兔子肉填入口中，嚼得煞是有味儿。
云澜抬起手中的兔腿啃了一口，然后拿起地上的酒壶将两支酒杯就斟上了酒，举起其中一支递给马征南，马征南急忙接过，云澜又举起第二支酒杯，和马征南轻微一个碰杯，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
“你认识荣贵妃？”
“噗！”
瞬间，那马征南刚刚喝入口中的酒连同还没咽下去的兔肉一并喷了出来，然后不断捶打着自己的前胸好避免被噎着，之后他一脸慌张地向云澜看过去，只见云澜在那一点一点啃着手里的兔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马征南向云澜问道：“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云澜将口中的兔肉咽下，端起酒杯却发现杯里是空的，马征南见了赶忙为其再斟上一杯，杯中酒下肚之后云澜说道：
“你自从见到她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我不是很明白，你在怕什么？”
马征南竖起两根指头，说道：“大人，这首先，我是东海郡人，而且和东海郡公关系还不浅。其次，八部禁军一共二十四个千总，但是追捕荣妃这事偏偏就选中了我，大人你说这其中......”
说着，马征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嗯，皇帝有动你的意思，这一次可能是在试探你，也可能是他已经动手了，这是他的第一步棋。”
云澜的话让马征南眉头的阴影更加浓重，他无奈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说道：“我虽然加入禁军这么多年，但是在朝中认识的人极为有限，禁军是严禁结交朝臣的，所以我才想让大人拉我一把。”
“不求别的，这官家的粮吃不吃都无所谓，能保住命就行。”
云澜一边啃着手上的兔腿，一边向马征南问道：“马千总，本督问你一件事，那东海郡公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忠臣之后，卫国有功。”
云澜注意到，马征南说这话的时候一点迟疑都没有，这表明荣彬在朝中的名声确实不错。
云澜两世为人，前世没少和当权者打交道，想着之前皇帝交代给自己的三件事，再结合这马征南的背景，还有那东海郡公、武卫将军荣彬在朝中的名声，云澜基本可以断定，这马征南是死定了。
想到这，云澜转头向马征南看了一眼，马征南苦涩地向他重复了一遍：“忠臣之后，卫国有功。”
云澜心下明了，这马征南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荣彬是身负盛名的忠臣，在外又掌兵权，今日陛下动了荣彬的女儿，之后必会对荣彬下手，但是天下人都知道荣彬是一个卫国有功的忠臣，对这样的人下手，陛下需要一个人来替他背黑锅，很明显，我就极有可能是这个人，当然，钦差大人你也有可能是......”
马征南说着话，云澜那边一只兔腿已经全下了肚，云澜接着他的话补充说道：
“还有那内卫司的几个人，不知不觉间，大家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不是你今天来告诉我，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环，谢了。”
这些话虽然云澜嘴上说的异常平淡，但是他心里却已经翻起了巨浪，因为他明白，其实皇帝选中的替死鬼根本就只有自己一个！
之前赵真就已经给云澜说过，那荣彬是要他处理的第三件事，而这马征南此次跟自己抓捕荣仪多半就是巧合，只不过是皇帝随意挑了某部禁军的指挥使，让他派出一营禁军来帮助自己，结果正好就挑到了马征南。
马征南和云澜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两人都认得荣仪，而这马征南有着一种过于敏锐的朝堂嗅觉，因此他一下就联想到了整件事情的可能，只不过在他构想这件事情之中，他把原本该是云澜的遭遇替换到了自己身上，发现竟然完全成立，因此，马征南一下就慌了。
不仅仅是马征南慌了，就连云澜都只感觉自己背后冷汗直流。皇帝压根就没想过要饶了自己，他对自己看似所有的示好，都是为了用自己的手帮他除去荣彬，然后再拿自己向天下人谢罪！
“啐！”
云澜一口吐出一块骨头，骂道：
“这狗皇帝，还真是又当又立啊！”
云澜这话一下把马征南吓住了，他虽然不知道“又当又立”是什么意思，但是云澜那一句“狗皇帝”他可是实打实的听到了，当下马征南急忙扭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没有人才转头向云澜说道：
“大人，你可是内卫司的人，慎言啊！”
云澜扭过头看着马征南，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不知该说这马征南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随即云澜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既然趟了这趟浑水，那你就别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