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世间有一树:碧玉妆成参天木,双生金铃岂单束?一对消散一双归,共生共灭共轮回。
又一对金铃慢慢消散,化作了漫天萤光。
萤光飞向天际,飞回故里,萦绕着共生树。
细听!
萤光中伴有呢喃声,那是金铃最后的使命——将故事转述给共生。
“啊~!啊~!啊……”
“夫人,使劲啊!夫人!”
房中弥漫着血腥味,充斥着紧张的气息。一位长相英气的夫人正躺在床上经历着每个母亲都要经历的事。
虽说是英气,但是此刻,她亦是满头大汗,嘴唇也泛上一层薄霜。
正在接生的稳婆那也是满头大汗……
房外,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在门前来回踱步,听到里面那女子的喊叫声被吓得心里一颤一颤的。但他也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她受这份苦受这份累。
“夫人!使点劲,就快出来了!”
“啊~!!!”
“夫人,使劲啊!……出来了!出来了!”
“哇~哇~哇……”
门外的男子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等了好一会,还是没人出来。他的心不禁又揪起来了。
依旧是房中。
“诶,不对,还有一个!!”稳婆将手中的孩子塞到了一旁的丫鬟手中,继续接生……
幸好这第二个很快就出来了!接生完,房中的人可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房门打开了,稳婆从中走出来后,就又赶紧带上门,然后才转向已经走近自己的那位男子。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两位可爱的小少爷。”稳婆一边擦汗一边鞠着身子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光风霁月的男子。
“我夫人如何了?”男子欲进入房中,却被稳婆和一旁的丫鬟拦住,稳婆急声说道:“哎!老爷,不能进去!放心,母子平安。”
“你让开!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男子急道。
“这……好吧。”稳婆无奈,丫鬟也是个懂事的,二人只得默默退到一旁。
男子推开门小跑进房,还没到床边呢,就一脸担忧,出声道:“阿竹,你没事吧?”
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大汗淋漓,虚声回答:“放心,我没事。”男子来到了床边,看到如此虚弱的娘子,更是心疼不已。他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让阿竹受这种罪了。
沈竹,护国大将沈骁勇的独生女,年芳16就和他的父亲一起去征战沙场了。
本来女人是不允许上战场的,奈何沈竹刚会跑时就央求父亲教她习武,并立志要做和父亲一样的大将军。而圣上竟然也准许她伴父出征。将门虎女的她,平时是何等的飒爽风姿,精神抖擞。战场上,她更是一人便可对抗十个威猛的男人。
如今,却如此虚弱地躺在床上,这怎能让他不心疼。沈竹嫁与他本就是下嫁,因此,他心中一直有愧,而他能做到的就是尽力把最好的给沈竹。
“你想什么呢?”沈竹道,“你别又觉得亏欠我什么,你我是夫妻,不用计较得过于清楚,替你生孩子是我乐意的。”沈竹可是最懂自己夫君的了。
“嗯,你辛苦了!”高明毓轻抚妻子略显苍白的脸庞,回想起初见沈竹的场景——
四年前,菡萏关大捷,沈竹凯旋归来去皇帝的书房面见。而那时,高明毓刚好有要事与皇帝相商,因此,他得了机会见到传闻中的女将军。
女将军五官分明,许是因为她常年外出征战,所以她与其他闺中女子的雪白皮肤不同,她有着的是略深的小麦肤色,但又带着蜜色光泽。凌厉的剑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墨眼,但眼神却有些冷。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举手投足间皆是男子气概,浑身上下,除了胸前过于发达的“胸肌”,竟看不出半点女子模样,倒像是万千少女心中最完美夫君的模样。
“你怎么了?你快看看你的儿子们啊!”沈竹看着发愣的夫君,甚是无奈。
“啊?好!”高明毓怔了一下。沈竹微微侧身,然后伸出一只手抚摸躺在里侧的儿子们,“你看看他们多可爱啊,老大的眼睛多像你啊,十分灵动秀气,一看就是继承了你的聪明才智。”
“老二的眼睛像你,炯炯有神,他长大后定像他娘亲一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噗呲~”旁边娇小玲珑的丫鬟大熊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两真是够腻歪的,本来是夸儿子的也能转过来夸对方,我真是服了,服了。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啊!况且两个还是双生子,哪里看得出有什么不同?”大熊是从小陪在沈竹身边一起长大的,两人情同姐妹,所以她说话未有半分拘谨。
但是吐槽归吐槽,大熊也是发自内心地羡慕两人的感情。
高明毓和沈竹虽已成亲有三年之久,但期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加起来或许连半年都不够。因为近几年,外寇侵扰,沈竹身为女将军,不得不披上铠甲出征。而身为中书侍郎的高明毓,是不可离开上京城的,不然,他定会陪她出征。
因此,两人新婚燕尔时却要分离。但是,高明毓并没有因为沈竹远在万里而去纳妾,更没要过什么通房丫鬟,他,一直在等她,等她回来。
终于,两年半后,沈竹终于凯旋而归。沈竹虽是女将,圣上却坚持要给予她爵位,但,沈竹婉拒了圣上赐予的爵位,而是要了一道圣旨——卸去将军一职,安心做人妻。
本来,圣上是不愿的,但是,当沈竹递上外寇签的契约书后,圣上也无话可说了。也是,那可是外寇承诺二十年不再侵扰边境的契约书啊!
很难得,他们两终于能在一起安稳生活了。这不,才没多久,就怀上了,如今都喜诞双子,真真幸福。
“明毓,老大手上是不是抓着什么东西?”沈竹望向高明毓。高明毓与沈竹对上眼神后就伸手去抓住老大握紧的左手,他轻轻打开老大的小肉拳,只见一枚镂空金铃铛躺在老大的手心。
因担心小孩子不懂事,会把手中东西往嘴里送,高明毓就把花生米大小的铃铛拿走。
“哇~哇~”
高明毓刚拿走铃铛,老大就哭了,哄了许久都不停,无奈,只得把铃铛还给他,但父母二人就必须时时盯着才行。
“你看看老二手上有没有?”沈竹多了个心眼。果不其然,老二右手上也拿着个金铃铛。
夫妻二人对视,“或许是送子娘娘给他们的礼物吧。”沈竹轻笑。
高明毓亦笑:“没想到我们的沈大将军也知道送子娘娘啊~”
“你可别逗趣我,怎么着我也是个女人。”沈竹脸上微红。
哈哈!骁勇的沈竹将军也只有在高明毓面前才会露出女儿态吧。
高明毓许是最负责的父亲了。每天下朝后,他都忙赶回家帮爱妻照顾两个儿子,朝中大臣们都打趣说他是妻管严,然而高明毓可不在乎这些。只要高明毓回家后,沈竹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只用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间相处。
看着高明毓一个大男人放下架子来照顾小孩,沈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
不过,沈竹啊,从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仍是四年前。
那一年,沈竹刚从战场归来不久,就恰巧赶上当朝宰相的五十大寿,而她收到了邀请,那她就不得不去了。
来给宰相祝寿的人还真不少。宰相被各级官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所以,沈竹自然也就不这个时候去凑那个热闹了。
她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无聊,就留意留意四周环境。毕竟,在战场上,作为将军的她,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个习惯即使是回到京城,也是不会改的。因为沈竹知道,京城有时候比战场更危险。京城就好比一潭深千尺的水,里面的险恶都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看着看着,她就被一抹青抓住了眼球。她注意到了那一堆吵闹的人群中坐着一个谪仙般的人物。他长长的墨发被一个白玉簪挽上去一半,如玉的面容,但眉眼间却带着些许忧愁,可是他的眼仍是分外好看,就像两汪清泉一般,清澈,柔和。一身青衣让他更显儒雅,挺直的背脊却让人感觉格外坚韧。
她波澜不惊的心,忽然就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阿竹,你怎么了?”高明毓两只手各抱一个孩子走到沈竹面前。
“啊?我没事。”沈竹楞了一下。看到高明毓抱着两个孩儿,不由想笑,“把老二给我抱吧。”
“我看你刚才怔楞着,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然而,高明毓并没有把孩子递给沈竹抱的意思。
沈竹站起来强硬地抱过老二,“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那时候我就想,如若谁嫁给了那个男人,一定会很幸吧。”沈竹笑盈盈道。
“那你现在……可觉幸福?”高明毓微微一笑。
“嗯,很幸福!”
同一天,齐大将军府。
“老……老爷。是……是位……公子。”稳婆声音略微有点颤抖。
“快给我看看!”齐大将军欣喜,接过孩子。
当看到孩子那双碧瞳,瞬时,笑容全凝在了脸上。随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变成了黑锅底。
齐将军抱着孩子进房,怒问生孩子的那个女人,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你自己对我做过什么你还不清楚?还来问我?”躺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但说话却铿锵有力。
她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齐将军,就好像,想用眼神杀了他一般。
齐将军习惯了她这般眼神,也不说什么。
他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孩子,果然,那碧瞳实在是刺眼。
他越想越生气,这孩子铁定不是他的!他的眼睛是正宗的褐色,而这个女人的眼睛也不是碧色的,他俩怎么可能会生出一个有着碧瞳的孩子。
一气之下,他狠命将孩子一摔。
看到将军的作为,躺在床上的女人猛然起身,拼死接住了孩子。
孩子顿时哇哇大哭。
“以后别让我看见这个孽种!!!”说罢,齐将军就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坐在地上,也不去安抚哭泣的孩子,就只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