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这样一番话倒是出乎苏若水的意料之外的，一直以来，他对黄巢的印象都是凶狠暴力之徒。当然，能把李唐江山搅和得如此模样，在历史上留下如此浓墨重彩一笔的人肯定不是庸人，令苏若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无师自通这等帝王之术。看来有些东西可能真的不需要学习，等到了那个位置上，自然就懂了。
“苏某背靠整个安聚堂，如今看来却是浅薄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来刚刚是我多嘴了。”
等终于离开宴会，苏若水提了一晚上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一直以来，他仗着知晓历史走向的原因觉得自己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蔑视这时期的古人。之前他想得很简单，等找到机会便杀了黄巢，叛军群龙无首，正好一网打尽。想来黄巢出生草莽，大不了会些战场上杀人的功夫，不过今晚宴席间对峙时，苏若水才发现黄巢的功夫可能不在他之下，而这个问题是他一直忽略的。如今看来，对付黄巢倒是比他想象的更难一些。
一路想了很多，回到自己住处，苏若水便吩咐人打了热水，里里外外的洗了三次澡，再让人把今晚上的衣服都扔了，才算是觉得空气清新了。整个宴席间的酒味和脂粉味就不提了，光是那名故意凑上的伶人就足够苏若水起鸡皮疙瘩了。非是他看不起人，主要是前世那些前赴后继相反设防要爬山他床的人太多了，搞得他现在都心理阴影还很大。
这么一折腾，直到寅时才得以睡觉，第二天一早，苏若水是被小厮唤醒的。自习武以来，苏若水几乎没有晚起的时候，也就是在这汴州城内做样子给黄巢看，才日日睡到日晒三杆，表现出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样。
“当真是懒散了！”这也没几天舒坦日子，即使晚睡也不该睡到现在还如此沉的，苏若水暗自诽腹自己，果然由俭入奢易。
“苏公子，天王请你过去，据说是很急的事。”还没诽腹完呢，就被小厮通报转移了思维。
也不知道黄巢又找他做什么？昨晚一番试探难道还未打消他的疑惑？苏若水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还是认命的去了议事处，没办法，人在屋檐下。
“小苏掌柜可算到了，我们都等你很久了！”苏若水刚来得及一脚踏进门，就听到了朱温如此说话。这才注意到，孟觉海，尚让连黄揆都一并在此处，还有坐在主位上的黄巢，均一副我们都在等你的样子。
“不知天王找我何事？”虽说在汴州有些日子了，黄巢手底下除了朱温之外的其他几员猛将，苏若水几乎没有过任何接触。
“昨日那名心怀不轨的逢泽村长已经抓到了，一起被抓的还有他的同伙，一共有二十多人。天王的意思是今天全部在城门口行刑，以示天威。我们想着小苏掌柜恐怕还未见过如此情形，便说要你一起看个热闹！”说话的人是黄揆，想来应该是朱温自己都牵扯进了此事，才不说话的，而一旁的孟觉海更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看来黄巢这是准备杀鸡儆猴呀？不过这猴子不只他一个人，还有朱温和孟觉海，更是对那些有其他想法的人敲一记狠狠的警钟。只是自己明明已经吩咐那些村民抓紧离去，怎的还会被抓？而且自己这一去，有人认出来会如何？”苏若水心里如此想，表面上还得装作不经意。便说道：“这，这场面如此血腥，我还是不要去了的好，我胆子小，不像几位将军是战场里面出来的人。想来我也就只能做个拨弄算盘的铜臭商人，实在做不到如几位一般天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一番推脱之词说得情真意切，主要还是因为苏若水真的有点怵这样的场景。法治社会生活了几十年，早就已经根深蒂固的想法，实在没办法如此视人命为儿戏。
接着又转身对着黄巢说道：“我虽不知天王为何定要斩草除根，只是不知此事可否调查清楚，若是冤枉了好人，倒有点得不偿失。”那名村长确实有点形迹可疑，但其他村民一看便是无辜的。苏若水没有圣母白莲花，但还是想救一救这些无辜的百姓。
“小苏掌柜即已入了我黄巢的阵营，那边应该习惯我的做事方式，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你跟着一起去长长胆子也是好的，免得一见死人就四肢瘫软，成大事者不该如此心慈手软。”听了苏若水的话，黄巢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自从这一世以来，人贩子的残忍，以及那日近在咫尺的喷血，这纷扰的乱世没一天安宁的，苏若水其实早就见识了各式各样的血腥及暴力，早就超出了他前世几十年的认知。然而，好像即使这样他依然学不会坦然面对这些事情。被抓的人确实是苏若水在山洞中见过的那些，有几个他都还有印象。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被塞住了嘴，而且个个都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了，每个人都想抬起头瞧一瞧这最高处看台上那个下令的人，可终究是徒劳，过远的距离和极重的伤势，他们已然看不清楚了。而苏若水不仅身强体壮，习武之人目力又很好，那二十几个人被砍头的没一瞬间他都能看得见，连瞳孔中只开是的惊慌到最后的灰败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若水想杀黄巢，梦中流血千里的时候相杀，醒来听说卢桦序失踪时想杀，亲眼目睹那么女子死在他眼前的时候相杀，此时此刻，看他冷眼便决定了那二十几个无辜百姓生命，苏若水更想杀了。
此后，那天的场景一直在苏若水的眼前浮现。每每如此，便又加深了苏若水要除掉黄巢的心，不知后来黄巢死在苏若水剑下之时有没有后悔过自己亲口教他做大事要心狠手辣的。
苏若水想，哪怕是为了苍生，也要尽快的把黄巢解决掉，不得不加快了计划的进行，有些细节处已经来不及再细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