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各家各户都熄了灯,街头巷尾变得异常的安静,只有不远处巡夜人的梆子声依稀可闻。
敲梆子的人姓吴,名天兴,是阳朔城本地人,因年轻时在家中排行老三,周围熟悉他的人都会称他为“吴三”,这一叫便叫了二十年。大家甚至连他吴天兴的大名都记不起来了,不熟悉的人就叫他老吴,而熟悉的人依旧叫他吴三。
老吴自从几年前因为参加了伏龙山荡寇被土匪一箭射穿了腿,打那之后便腿脚一直不利索,走起路来歪歪扭扭,更别说跑和跳了。
城主大人见老吴没办法继续跟随着其他捕快一同办案当差,但又念他荡寇有功,不忍心让他告老还乡,只好安排吴三去做巡夜人,每天白天休息,晚上当差,倒也不累。
老吴嘴里吆喝着,“小心火烛,夜防盗贼.....”随后抬起手中的梆子,“铛——铛——铛”敲了三下,眼见着城中早已没有了行人,抱怨道,“他奶奶的,老子本来以为今天上午换了个新的巡逻队长,能给老子换一个活儿,这整夜整夜的打更,谁能受得了!”
隐约之间,老吴觉得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老吴心想,“这么晚了,老百姓按理来说都已经在家准备休息了,看着人走路的样子,大概是喝醉了。嘿嘿,老子运气不错,一会儿定要罚他点儿钱!”
老吴举起灯笼,高声说道,“大晚上不回家,在大街上晃悠什么?”
那人含糊不清的喊道,“老子想回家就回家,想不回家就不回家,你也配管老子?”
老吴见那人态度如此嚣张,顿时来了脾气,拖着一条病退,快步走上前去,一边拔刀一边喝道,“哪里来的人这么不懂规矩,这大晚上的随便走动是要罚钱的!”
那人听到罚钱,放声大笑,拿起手中的酒壶便朝着老吴扔了过来,老吴闪身一躲,酒壶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人见老吴轻而易就躲开了他的酒壶,指着老吴骂道,“好你个吴三,原来你天天那一瘸一拐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老吴听那人叫自己“吴三”顿时一愣,心想,“知道我这个名字的,大多都是和我关系很熟悉的人。”又感觉此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便高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这次没有答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列着架势等着吴三。
吴三走上前去,举起灯笼,一看那人的样貌,赶忙鞠躬行礼道,“李队长,怎么是您!”
原来这个醉汉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阳春酒楼吃瘪的李大勇。
李大勇走出酒楼后没有立刻回到住处,而是去了一醉轩,那店小二见李大勇怒气冲冲,也不敢要钱,任由李大勇随手拿起一壶酒,孤零零的坐在桥边喝了起来。
老吴见李大勇醉的厉害,连忙把灯笼放在地上,走上前去搀扶,问道,“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李大勇一伸手把老吴推到一边,喝道,“给老子滚,老子不用你扶!”
老吴被李大勇推了一个跟头,摔得够呛,吃力的爬了起来,刚想发作,却又见李大勇神智不清,心想,“我何必和一个醉汉斤斤计较.....”便开口说道,“李队长......”
李大勇听到老吴喊自己“队长”便恶狠狠的看向老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叫谁队长?”
老吴被李大勇吃人一般的眼神搞得慌了神,口齿不清的颤声答道,“我.....我叫您李队长啊?”
李大勇伸手摸向腰间,想要拔刀,却发现腰间什么都没有,又摸向另一边,也是什么都没有。
李大勇自言自语道,“等一下,我的刀呢?”突然想起自己的刀在阳春酒楼被左子瑜打飞了,顿时泄了气,低声对老吴说道,“我已经不是队长了。”
老吴安抚道,“没关系,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队长。”
李大勇摆了摆手,说道,“在你心中?在你心中有狗屁用,你又不是那城主大人!”说罢,没有理会老吴,摇摇晃晃的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老吴见李大勇就这么走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捡起一旁的灯笼,高声说道,“李......您慢走!”便接着巡夜去了。
李大勇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他想回到住处,却害怕以前在自己手下当差的那些捕快笑话自己,他想回到家里,又害怕媳妇瞧不上他。他越走就越气,越气又走得越快,突然脚下一软,没等另一只脚站稳,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
李大勇索性不走了,就这么坐在地上,想着如何能够把那个新上任的左子瑜顶替掉,自己官复原职。想着想着,渐渐有了睡意。
李大勇低下了头,想要坐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打个盹儿,忽而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李大勇以为是刚刚巡夜的老吴,也没有回头,闭着眼睛懒散的说道,“老吴啊,你不用管我,我歇一会儿就醒酒了!”
见老吴不说话,又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李大勇心头一惊,顿时清醒过来,暗道,“这声音如此刺耳,定然不是老吴,不知是谁!”
多年的捕快生涯使得李大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一听见身后那陌生的笑声,瞬间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也顾不得自己这两条发软的腿,双手用力一撑地面,整个人便站了起来,但毕竟刚刚喝了许多酒,起身后还没等站稳,便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笑声再次传来,李大勇赶忙向前爬了几步,转过头去看向后面,喝道,“是谁?”
只见身后站着十位壮汉,各自手中提着大刀,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李大勇有些害怕,颤声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十位壮汉没有说话,反倒是壮汉身后有声音传来,“李队长,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李大勇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和刚刚的笑声一模一样,说道,“我喝醉又与你何干?你们这些人夜闯阳朔城,不怕被人抓起来?”
那人从十位壮汉身后走了出来,李大勇借着月光,见这十一人均是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面具,无法看清楚真实的相貌,心想,“这些人来者不善,然而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看来我李大勇今夜凶多吉少。”
那人清清嗓子,说道,“李队长,我们寨主听闻您老人家今天被撤了职,便派我来给您老人家送一份薄礼。”
李大勇见此人阴阳怪气,又听他提到“寨主”,顿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试探道,“不知冷寨主让阁下给我送的是什么礼?”
那人笑道,“不愧是李队长,醉得好似烂泥一般,脑子还如此机灵,你且听好,冷寨主怕你因为丢了职务自己想不开,这才特意派我来送你上路,免得你亲自动手。”
李大勇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倒要谢谢冷寨主对我如此关怀。”
那人说道,“我们冷寨主可一直把李队长你当成好朋友,上次要不是你提前给我们送信,恐怕我们雪龙寨早就被你们这些捕快给剿灭了.......”
李大勇怒道,“鼠辈!上次若不是那冷天以我妻儿的性命相威胁,我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情报告诉你们!”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李大勇,我们冷寨主的名字也是你这条丧家之犬能叫的?”
李大勇仰天大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雪龙寨三当家冷月吧?”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李队长见多识广,冷月佩服不已,只可惜,李队长你今夜是一定要死的......这样吧,我念你对我雪龙寨也算是有功之人,允许你说出遗言,我会替你转达给你家夫人和儿子!”
李大勇啐了一口,笑道,“我李大勇当了二十年阳朔城的捕快,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土匪可怜,要杀就杀,不然就快滚!”
冷月笑了笑,对身旁十位壮士说道,“把他给我围起来,等我折磨够了再取他性命!”那十人应道,“是,三当家!”便提着大刀杀意腾腾的把李大勇围在了中间。
李大勇心中懊悔不已,只恨手中连把武器都没有,若是有一把刀,哪怕就是个匕首,至少临死前还能砍死几个土匪当作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孤单。这下可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赤手空拳面对这么多土匪,只怕未等这冷月出手,我就被他这十位手下乱刀砍死了。
冷月走了过来,站在李大勇面前问道,“李队长,你要是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李大勇一愣,赶忙问道,“什么问题?”
冷月笑道,“这第一个问题嘛,你们巡捕队新上任的这个队长,叫什么名字?”
李大勇如实答道,“姓左,名子瑜。”
冷月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李队长还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人,第二个问题,这左子瑜的家人住在何处?”
李大勇心想,“我若是告诉你们,恐怕你们便会像当年用我夫人孩子的性命来威胁我那样去威胁左子瑜,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左子瑜的家人都在哪里,假如随随便便在城中找一户人家敷衍他,岂不是害了那户人家?”
冷月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想什么呢!快说!不想活命了?”
李大勇冷笑一声,轻蔑的看着冷月,朗声说道,“冷月啊冷月,你未免有些太看轻我李大勇了,我承认,我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可我毕竟是领着朝廷俸禄的捕快,此等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情,我还不屑于做,你要杀就杀,别再多费口舌!”
冷月面目狰狞,骂道,“你这条丧家犬,竟如此义薄云天,真是令爷爷大开眼界,既然你一心求死,那爷爷便成全你!”
说罢,冷月举起手中大刀,砍向李大勇的脖子,李大勇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心中想起了家中的妻儿,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夫人,我李大勇先走一步......”
突然,街边的屋顶上有人高声笑道,“诸位在我阳朔城当街杀人,是不是有些不把捕快看在眼中了?”
冷月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刀,抬头看向屋顶,问道,“阁下也是捕快?”
那人应道,“正是,不好意思三当家,今天晚上恐怕你杀不了这李大勇了!”
冷月一声怒喝,双足发力跳上屋顶,那十位壮汉也纷纷跳上屋顶。
李大勇本来已经决定慷慨赴死,万念俱灰,突然发现有人从一旁跑来,把自己扶起。
李大勇刚要道谢,却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阳春酒楼和左子瑜一同吃饭的捕快老周。
李大勇问道,“老周?你怎么来了?”
老周说道,“闲话稍会儿再叙,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李大勇回头看了看站在屋顶上的人,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人的声音,问道,“屋顶上的人是左子瑜?”
老周说道,“不然是谁?好了好了别啰嗦了,快走!”说罢,扶着李大勇朝远处走去。
冷月见李大勇居然被人救走了,转头骂道,“你们这群蠢猪,跟着我一起上来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李大勇给我杀了!”
那十人齐声应道,“是,三当家!”便纷纷提刀跳下屋顶,杀向李大勇,却发现刚刚站在屋顶上那个人,不知何时也跳了下来,挡住了他们。
冷月见状,赶忙回头发现面前早已空无一人,低头喊道,“把这个碍事的小捕快给我杀......”
谁知,冷月话音未落,那人便提着刀朝着十位壮汉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头已经落地了。
冷月见状,暗自吃惊,心道,“好快的刀,不知此人是谁?”急忙高声问道,“好汉可否留下姓名?”
那人头也不抬,只顾一刀一刀砍向面前的十位壮汉,自言自语道,“死人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冷月见那人不理自己,再一看手下的十个人被那人砍的丢盔卸甲,无力还击,便提刀从屋顶一跃而下,喝道,“我来试试阁下的刀!”
那人见冷月挥刀砍向自己,举起刀略一招架,两把刀相碰发出“铛”的一声,冷月右手一阵酸麻,向后退了一步。那人见冷月向后退去,不等冷月站稳,再次提刀冲向冷月,冷月急忙举起刀招架,发现此人瞬息之间竟然用了不下十种刀法。
冷月略微有些招架不住,退无可退,又见那人的刀法宛如行云流水,绵延不绝,忍不住开口称赞道,“阁下的刀功在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阁下师承何门何派?”话音刚落,冷月发现,自己只不过一句话的工夫,那人又换了一种刀法。
冷月惊道,“这是......落月刀法?”心中略微一分神,刀法便乱了起来。那人见冷月已经无力抵抗,突然高高跃起,双手举起大刀用力劈向冷月,冷月赶忙同样双手举刀格挡,只听“咔啦”一声,冷月的右手就这样活生生的被震断了。
冷月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右手,撕心裂肺的嚎叫了起来,身后的手下见三当家败的如此狼狈,赶忙搀扶起冷月,仓皇失措的逃走了。
那人把手中的刀收了起来,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朝着老周和李大勇离去的方向奔驰而去。
且说老周带着李大勇向前跑了一阵,见身后没人追来,便扶着李大勇两人一同坐在了街边。
李大勇经过刚刚的惊吓,酒已经完全醒了,问道,“那人真是左子瑜?”
老周没好气的说道,“不是左子瑜是谁!”
李大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可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老周见李大勇如此沮丧,口气也缓和了许多,说道,“本来刚刚我和他吃完饭,早就应该回到住处了,结果他不知抽哪门子风儿,非得临时检查咱城中巡夜问题,这不,我们看见了老吴,老吴告诉左队长,你刚刚喝的酩酊大醉,朝着这边走了,左队长怕你深夜一个人危险,赶忙带着我一起来看看你怎么样。”
李大勇略微有些惭愧,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老周笑道,“李大勇啊李大勇,咱老周万万没想到你会把咱们剿匪的情报传递给雪龙寨,嘿嘿嘿,我就说嘛,那雪龙寨怎么跟事先知道咱们的全盘计划一样全都撤离了......没想到卧底就是你!”
李大勇羞愧不已,解释道,“你以为我想做卧底?那雪龙寨背地里控制住了我的妻儿,以此为代价要挟我,我能怎办,总不能为了剿匪,把自己老婆孩子的性命都赔进去吧!”
见老周只顾看着远处,丝毫不理会他的辩解,李大勇赶忙问道,“左.....左队长不会有生命危险吧,那冷月的武功可是相当高明。”
老周说道,“放心吧,左队长的刀法之高,就算把那雪龙寨寨主找来比试,恐怕也比不上!”
李大勇嘀咕道,“那小娃娃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武功这么厉害?”
老周说道,“人家左队长出身于名门正派,打小练得就是天底下最高明的刀法,到如今已经练了小二十年,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啊,你看,左队长这不是回来了么!”
李大勇伸头看去,只见左子瑜几个鹞子翻身,顷刻之间便站在了两人面前。
老周问道,“左兄弟,战况如何啊?”
左子瑜说道,“可惜,那冷月被我震断了右手,还是让他给逃掉了!”
李大勇见左子瑜丝毫没有轻视自己的意思,反倒神态自若,似乎震断了那冷月的胳膊对他而言宛如探囊取物一般轻巧。赶忙拜倒在地,说道,“我.....我李大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左队长,还望左队长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小的一般见识,我日后一定为左.....队长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左子瑜笑道,柔声说,“李大哥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本就是同事,互相帮忙理所应当.....若是李大哥感觉“左队长”叫的蹩嘴,直接称小弟“左子瑜”就好,无需这么多礼数。”
李大勇羞愧的说道,“左队长,我.....我也是被贼人威胁这才出卖了情报,还望您放我一马,此事若被城主大人知道,我难逃一死!”
左子瑜扶起李大勇,说道,“李大哥,你相信我么?”
李大勇说道,“相信,不知左队长.......”
左子瑜笑道,“李大哥你大可放心,我左子瑜不是抓人把柄不放的人,你也有你的难言之隐,但我希望你可以将功补过,到那时我再把此事告知城主大人,他定然不会责怪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大勇将心一横,说道,“左队长,你放心,若是有用得到李大勇的地方,李大勇绝对不会推辞!”
左子瑜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心中已有了一个计谋,但需要你们二人配合,我们一起去剿灭那雪龙寨,给百姓们一个公道,免得百姓总觉得我们捕快办事不力,都是些混吃等死之徒。”
李大勇和老周行礼说道,“属下领命,还望左队长把这次行动的计划告诉我们!”
左子瑜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旁人,便低声把计划告诉了老周和李大勇。
等到左子瑜说完,李大勇想了想,说道,“左队长,这计划确实天衣无缝,但我怕我们只有三个人,人手不足啊!”
老周在一旁也附和道,“对啊,左兄弟,万一到那时我们计划有误,在那里动起手来,你武艺高强倒是没什么事,我和李大勇.....”
老周突然发现李大勇正瞪着自己,赶忙改口道,“还得靠李大哥保护我,多耽误事情.....我老周赔上一条命倒是不要紧,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这次剿匪的全盘计划,那就不好了。”
左子瑜点头说道,“看来周兄弟现在的思想境界,也不可小觑了,哈哈哈,人手方面还请两位放心,我怕这次的计划走漏风声,不准备告诉剩下的兄弟们了.....”
老周问道,“那我们去哪里找其余的人手,总不能去其他的城镇里找人家的捕快帮忙吧!”
李大勇怒道,“老周你这是何意,我阳朔城捕快虽然算不上天下闻名,但就说关山以北的三城十八镇,哪个地方的捕快能比得上我们阳朔城?”
老周赶忙捂住了嘴,李大勇拱手说道,“至于帮手问题,我相信左队长心中已有着落,还望左队长明示。”
左子瑜笑道,“知我者,李大哥也,我们先回到住处休息,毕竟天色已晚,等到明天一早,你们二人便随我一起出发!”
老周问道,“明天一早就走?”
左子瑜点头说道,“没错,明天一早我们便同去伏龙山,我们的帮手就在那伏龙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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