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时节。
那个孩子来了。
他的目光比刚见到他的时候坚定了很多。
人类一直都成长的很快。
青沅依旧站在樟树下。
那个孩子这次给她带了一身衣裳。
淡青色的布料，衣摆上绣着细碎的花纹。
他将这件衣服递给了她。
“是给我的吗？”青沅问。
“嗯。”那个孩子点点头。
“是我婆婆缝的。”他悄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当然，我也帮了不少忙。”
青沅望着手里的衣服。
神色柔和了很多。
她的心里泛起了一些真正的欢喜。
“你喜欢吗？”他小声问。
青沅笑着说：“我很喜欢。”
樟树的些许树叶落在了这个孩子的乌发上。
青沅抬手想替他拂去。
那个孩子却稍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那个，我已经长大了。”他的神色有些变扭。
“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是啊，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了。
青沅静静地望着他。
对于非人之物而言，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
“青沅，青沅...”他的脸颊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我以后能这样叫你吗？”
“好。”青沅说。
“青沅，下次我来的时候，你能穿着这身衣服吗？”他低声问。
“我想看看你穿着它的样子。”
那双淡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欢欣。
“好。”青沅说。
这个孩子的欢欣也感染了她。
她微微笑了。
过了那天后，她一直都穿着那身淡青色的衣服。
乌发衬着那淡青的颜色。
她等着那个孩子。
她已经会写这个孩子的名字了。
当那个孩子来的时候，她想告诉那个孩子。
“青沅？”那个孩子轻声道。
她微笑着向那个孩子招手。
她还想问问这个孩子她穿着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青沅？”
“嗯。”
“青沅？”
“嗯。”
“青沅？”
“嗯。”
“青沅？”
青沅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孩子。
他却是怔怔地看着这棵樟树。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脸色惨白。
那双灰色的眼眸浮现了一种绝望的色彩。
青沅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听见那个孩子问她。
“青沅，你不在了吗？”
“我在。”青沅道。
她抬手，想去触碰那个孩子的脸。
那个孩子明明在看着她。
可她却看见了，那个孩子眼里没有任何倒影。
“青沅，你不在了吗？”
“还是我已经——”
他咬着牙，眼眶微微发红。
“还是我已经见不到你了？”
他蹲坐在了那棵樟树下。
仿佛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我还想见见你穿着那件衣服的样子。”
“那一定很美很美。”
“那样的淡青色和你的眼睛是一样的颜色。”
“青沅。”
他伏在了膝上。
过了很久。
樟树下依旧是寂静的。
细碎的叶子落在了他的发梢上。
青沅只能静静地，
静静地看着他。
是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神力已经虚弱到让他无法看到自己了。
冬至的日子。
那个孩子来了。
“青沅，今天下雪了呢。”
“嗯。”
“青沅，你喜欢下雪吗？”
“不喜欢。”
因为下雪的时候，这棵樟树有些枝桠会被雪折断。
“我猜你是不喜欢的吧。”
“这些雪好像是吸走了这棵樟树的生机一样。”
“今天婆婆去了那位神明的寺庙，希望那位神明能放过村子里的人。”
“但那位神明被触怒了，他给婆婆降下了诅咒。”
“明明都是神明。”
“青沅却和他很不一样。”
“神明里也有这样冷漠的。”
“但村子里的人却信仰了这样冷漠的神明。”
那位少年倚在了树干上。
他那双灰色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悲伤。
“青沅，我好想再见见你。”
“你还在吗？”
“应该是我看不见你了吧。”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我每天都还是会来这里的。”
“如果我不来了，你会孤单的，我也会孤单的。”
“青沅，我真的好想见见你。”
青沅静静地站在这位少年的身旁。
她说了一些话，但他都没有听见。
她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那些雪渐渐地在他的肩堆了一层素白。
这个少年已经看不见她了。
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可这样的结果，
他们都能接受吗？
她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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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都停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青沅侧头。
她看见了雪地里站着一位少女。
那个少女着了一身与雪一样颜色的素白衣裳。
那位乌黑的眸底是一望无际的清澈。
那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是天道的气息。
青沅微微笑了。
她对着这位少女说：
“姜沉瞳，我的愿望是，让司怀生重新见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