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位于江城北部,跟位于南部独立的阳光海岸截然不同。阳光海岸所有的配套设施几乎都集中在住宅楼宇和楼宇后院,占地面积不止十万平方米,莫家占地不过一千平方米,只有前后小院。而且只是海滨城小区里面其中的一个单位。莫家只有一个工人一个管家。
莫凯泽从外面回来,洗过澡后走到温晓的房间,看到桌上摆着的乌鸡海参汤和饭菜早已没了热气。他眉头紧锁,把目光从桌上移到站在阳台上背着他的温晓身上。
“她还是吃不下吗?”他问。
“莫少,今天温小姐进步了,刚才肯主动去喝汤,只是没喝几口就吐了,胃里的都吐出来了。”他专门请回来照顾温晓的陈护工向他报道着她今天的状况:“跟这几天的情况一样,温小姐没碰过手机,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离开过房间,不过没有跟平时那样一整天窝在床上,她中午的时候睡了半小时,结果被噩梦惊醒了。然后就去了阳台那里站着,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去叫黄管家把燕窝送上来。”他吩咐着。
“好的。”陈护工答应着下楼去了。
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他走向阳台。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他把手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温晓双眸还是看向远方,没回答。
“已经五天了,晓晓,你考虑清楚了吗?”
她这才幽幽把目光抽了回来。
“胎儿越大,动手术对你身体伤害越大。”他的视线自然而然的移向她的腹部。“你如果打算放弃,要尽早决定。如果决定留下,就要尽量放松心情,少吃多餐,把以前的一切都放下。”
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莫凯泽,你爱过人吗?”她突然问。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在灯光底下犹显苍白憔悴。
“有。以前我以为自己只是欠她一份承诺,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不知不觉中爱上了。”
“你认为,我能放下他吗?”她问,又像在自言自语。“我是第一次爱人,可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心如被万针齐扎般,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四年前你能走出来,现在你也能。”他肺部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样,说出的话听起来软弱无力。
就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四年前?”她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了。“四年前跟江子风,只是一个习惯,那不是爱情。那时让我难以接受的,并不是失去江子风,而是被身边所有最在乎的人出卖。同一天时间内,他们同时放弃了我,连我养的泰迪妞妞也是在那一天中毒离开了我。我一时想不通,所以选择了逃离。我也以为自己是爱着江子风的,直到遇到他,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虽然跟他只是短短几个月,可是,”她用手捂着自己左边的心脏位置:“这儿,已经被他完全占据了。我很努力想要去忘记他,可是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做到。你不会明白,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是有多锥心……”
说着说着,她悲戚的蹲了下来,泪流满脸的哽咽着:“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他……”
她那细细碎碎的缀泣声钻进他的心里。她说,他不会明白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是有多锥心。然而,那种锥心之痛,不正是他此刻的感受吗?
站在寒风中,他默默守着一直哭泣的她,任由她把这些天压抑着的情感发泄出来。
只要她不再像行尸走肉般不吃不应,只要她愿意走出乌龟壳,只要她愿意面对现实,把多日的压抑发泄出来,那就够了。
其他的,让时间慢慢去抚平吧!
终于终于,她的声音渐小,止住了。
他递给她一条手帕。
“那些微信,你看过吗?”她微微张开依然颤动的小嘴,问道。
他点头。
她轻轻吸动着鼻子。
良久,才继续说下了去:“今天我不断在为他辩护,这会不会只是何笙歌自己一人在独弹独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他只是不经意被他利用了,拍照了,其实我看到的都不是事实?可是,他那清晰的面容,那副倦容……”说到这,她不争气的眼泪又悄然而至。
“后来我又安慰自己,何笙歌那么会使手段,为了不让我出席酒会,她都能抓住机会换瓶过期牛奶让我腹泻。她又怎么不把握这次能够跟他独处的机会?也许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下了药。可知道,那类药的药性很强,如果没有医生对症下药,一般人很难控制得了自己的行为。所以才会让何笙歌如愿以偿,并拍得了那些照片。那不是他的本能意愿……可是,我怎么也无法跟自己解释得了那些语音是怎么一回事。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真的很累,根本就是……他亲口说的,他会对她负责,他亲口叫她让他睡觉!你说,除了那种情况,他怎么会这样?我无法说服得了自己!一想到这,我就感到自己无法呼吸般,很难受……”
看到她再次失声痛哭,他抽了抽苦涩的嘴角:“真放不下,就去把他争回来。”
她抬起婆娑泪眼,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在等他给我一个解释。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相信。如果他告诉我那是事实,我宁可放手……”
“男人犯错,也许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他心里有你,你就有机会。你的家境不比何笙歌的差,向家甚至比何家更优胜一筹。你直接告诉张家人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就不会再挑剔你。而何笙歌,只要你能接受他这次发生过的错,你一定能从她手上把张扬抢回来。张扬对你是有真感情存在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她。他以为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跟她说这一番话可以很轻松,原来并不是。
他高估了自己。
他已经无法想像刚才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那扭曲的脸容是有多难看。
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占有;只要对方幸福,也是爱的另一种方式。
可是,惊愕中的温晓却完全忽视他此刻的心情,被他的话再一次冲击着她的脑部神经。
“我的真实身份?”她缓缓的站了起来,却因为脚麻几乎站不稳,他连忙扶住她。
“我不知道你顾忌着什么,但你是向晨,向家的大小姐这个身份,是不争的事实。张家跟向家一直是友好关系,张老太若是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再为难你。”
她是向晨?
她茫然的看着他。
她什么时候变成向家大小姐了?
“你确定我就是向晨?而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她眼底那一抹疑惑,让他心头一震。
“你不知道?”
她轻轻摇头。
“张扬拿了你跟向家人的DNA去作比对,向阳他们在他生日的那天知道了这件事。我一直以为你也知道…..”
“你是说,他们都知道我是向晨,张扬也知道?”
她再一次向他确认。
“向阳生日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他跟蒋依澄说的。”
向阳生日那天——对哦,那是她第一次去向家,张扬当时说,以前向阳不会在家大肆庆祝生日。但是那一天,向夫人亲手做了一个蛋糕来庆祝生日,还送了她很多亲手做的甜品……
原来那天,他们都知道她是向晨。原来那天,他们是在庆祝向晨回来了…….
可为什么,他们不告诉自己?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唯独她本人不知道?
就连张扬,也没有告诉自己这个事实。
在他们心中,到底自己算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是……
眼前的莫凯泽变得越来越模糊,而他的声音也越飘越远…….
接着,她感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