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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番外四· 离欢

我叫司空离,是梁朝太子,从小被淑妃娘娘抚养长大。

因是皇帝唯一的子嗣,我一出生便被寄予厚望,从小苦读诗书,刻苦练习剑法。父皇对我十分严格,甚至有些苛刻,但我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从未有过怨言。

姬家三兄弟和姬小妹外加齐家姐弟二人时常来宫中玩,太师夫人和总领夫人是微笑着同他们说话,姬家老三一撒娇便可让太师夫人轻捏他的鼻子,爱怜地搂在怀里。

父皇同娘娘从未对我缓和过面色。但我知道他们心中一直有我,只是介于过世的母后。

这个我毫无印象的神秘的女人。

虽定母后因患疾去世,但总有私语流传着别的说法。我曾问过小盛子关于我母后的事,也问过温室殿的其他侍从,他们皆不肯回答。淑妃娘娘只说她是个好母亲,说她是极爱我的。

待我十五岁这年,西方动乱,其中有异国同西北外族作为主领。

淑妃娘娘来自异国。我知道着意味着什么。两国交战,和亲而来的妃子必定陷入两难境地,且满朝臣子与司空皇室一脉怎容得下反叛的外族存活于大明宫中……异国国君竟如此薄情,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我连忙跑去温室殿,只见淑妃娘娘立于殿中,依旧高贵优雅,举止端庄。

她轻轻抱了我,让我叫了她娘亲。我竟才知她是这样在意着我的,心中十分悔恨,为何不能早早地像平常人家的母子一般与她亲近……当淑妃娘娘让我离开温室殿时,我便知,即使我再力挽狂澜,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局势了。

似是昏迷了一般,我浑浑噩噩地睡了整整两日,也梦了淑妃娘娘整整两日,梦回儿时她教我学会穿衣洗漱,教我如何用勺使筷,又梦见我只顾玩乐时她看着我的严肃的神情,也梦到她温柔地替我拂去泪珠,一脸爱意,让我叫她娘亲。忽然梦中出现一片花海,一身着蓝色轻纱的女子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不知名的清脆的声音若隐若现,舞毕她又悄然离去,携走了百花的颜色。

似是有人悲喊着温室殿淑妃娘娘仙逝。

醒时,眼含泪水……

紧张备战几日,父皇准备去亲征。

他前赴西方战场的前一夜将我召进了紫宸殿,大殿之内只有父皇,我和前几年被提拔为盛公公的小盛子三人。

父皇躺在摇椅上,嘴角流露着笑意,眼里含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意。我顺着他的视线寻去,眼视前方挂着一幅展开的画卷。画卷之中一白衣女子只留下瘦削的背影,胳膊搭在桌上,全身斜倚在圆桌大半,似是翘着极不雅观的二郎腿,一手高举着酒杯,桌上摆置着宫外市井之中才有的糖葫芦、包子和酒坛。

这画,可谓别出心裁……

父皇却仔细地端赏着,久久才回过神,让我坐在他一旁。盛公公搬了一圆凳,俯身放置在父皇的摇椅旁,又躬身退下。我甚不习惯地提袍坐下,仔细还能清晰地听到父皇舒缓的呼吸声。

我用余光扫视父皇隐着喜悦之色的面容,实在看不下去,便开口:“父皇,淑妃娘娘和骠骑大将军才去了不几日,且战事吃紧,父皇为何笑得这般开怀。”

他愣住,缓缓敛了笑容,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模样,若有所思地蹬脚使摇椅摇了一回,待摇椅静下,便转头看向我。我不敢直视,垂着眼睑,脸上因感受他扫视的目光灼烧地火热着。

“太子,你这些年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朕常常与你讨论政事深觉你是皇位命定之人。”

我深觉奇怪,抬眼看他。只见他神色缓和着,又继续说道:“可今夜,我要我们父子相称,无关乎朝廷与皇室。”他撑着摇椅扶手,坐直了身子。

“阿离,我知道你一直好奇你娘亲的事情,我这便告诉你,你娘亲不仅是侯爵府嫡出的大小姐,追封的皇后,也是当年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女刺客血狐狸。”

我听闻蹙起眉尖,诧异地望向父皇,一时焦急忘了何为稳重,连忙问他:“朝廷大臣与皇室最忌讳与江湖中人牵扯上关系,父皇你怎会……”

父皇淡然地瞟了我一眼,又飘忽着眼神凝望向那幅画卷,略了我的问题。

“这是你娘亲,命运多舛,流浪在外十几载,习得了一身本领,使得一手银针功夫,做了不少侠义之事,我相信你定十分了解她,还有这几年默默帮朝廷做事的无名侠客。”

我冥思片刻,答道:“该无名侠客虽看似惯用长柄剑,但大多致命伤却不为刀剑所致,而是刺于穴位要害的银针,针口细至肉眼难辨,只因姬太师行医多年才辨出死状蹊跷,由此可见,这银针之术定是这侠客苦练十几载才熬得的功夫。父皇是猜测此人同母后……娘亲有某种密切的关系?”

父皇轻轻摇头,合眼沉静片刻,舒了一口气,含糊说着:“你娘,不喜后宫,也不信我,所以出逃而走跳崖而死。当时是我冲动了,见是一个白色身影割喉坠崖便慌了神,半年里我越发觉得不对劲,就派暗卫又将那悬崖搜查了一番,一查便是出了结果。”

他忽得仰头笑了起来,嘴唇颤着:“那崖上的一座巨石之后竟有一块青绿的假草皮,春夏之日虽不觉蹊跷,但秋日正该景色枯黄之时那块草皮竟还是绿着,那草皮下,藏着一个地窟。”

他探身看向我,声音逐渐地压低,透着丝丝的兴奋:“且当年跳崖之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割喉?不就是想让我相信你娘亲定是死了,不再追查下去吗。可越是这样便越刻意,就越让我猜疑。我想……跳崖的应是随你娘亲一起出逃的贴身侍女,以她的忠心与智慧,定是会想到这样做的。且那个近几年开始小有名气的侠客的做派,实在像你娘亲故意隐瞒身手之后的作为。为混淆视听而故意用刀,危急之时还是会用银针……我为了让她暴露踪迹,故意将西方战事大做文章传遍了整个梁朝。她之前出现在了西南方,之后便会出现在西北方,只是时间问题。”

“你娘定是还活着,这个想法,让我撑了整整十五年。”

我心中一时心酸了几分。

宫中的传言我听过太多太多了,有母后是江湖人士被父皇发现而赐死的说法,也含有父皇今日所说的事实。无论是那个版本,都给父皇扣上了厚厚的凉薄之人的帽子。我便也毫无怀疑地确信了这些年,直至今日。

姬家大公子知我心悦齐小姐时十分看好我,曾对我说过,司空皇室多出痴情种。当时不解,现在确是明白了。

“原来父皇并没有忘了母后。”我喃喃低语。

父皇会心一笑,随手一挥。盛公公端着一个精致雕花带锁红木小盒躬身递给我,我接过。

父皇从怀中摸出一把小金钥匙交于我,示意我打开。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音,我发现一只极像香囊的物件安静地躺于盒内。

……?

我有些无法理解地将这物件挑出,缓缓地转向父皇,疑惑地看着他。见父皇脸色不好,我便又挑着这物件转向盛公公,望向他。

“太子,这是皇后娘娘当年耗时多日亲手所绣的专属皇帝陛下的鸳鸯戏水图样的贺礼香囊。”盛公公说完微微喘了口气。

“甚……甚好。”我强颜欢笑着。

“这香囊不是给你的,里面的才是给你的。”父皇微微眯眼说。

我打开香囊,从里面掏出一方素色的帕子。

……?

“父皇您便直接告诉儿臣您这到底是何意罢了。”我有些摸不到头绪了。

“可指挥一众暗卫的重要信物。”父亲看着我,坦然地说着。

我暗暗地咽了咽。

“是这方帕子还是这个木盒?”我问父皇。

“不要给我拿回来!”

“我要!怎么不要!”

父皇伸手便要抢,我往后一仰使他未有可乘之机,最后他只一转手愤愤地拿回了香囊。

“父皇啊……这方普通的素色帕子真是可调用那些神秘暗卫的……信物?”我有些不解。

“这哪里是方普通的帕子了?你仔细看看!”他皱起眉头极其认真地说。

我怀着一丝期待,仔细地观察这方帕子的一丝一毫,却还是失望了。

“愚蠢。”

父皇一把抢过帕子,递到自己眼下看了一眼又一手指给我看。

“你再仔细看看!”他说。

藕粉色的丝线在帕子一角歪七扭八地绣了一个十分神秘的符号。

“这莫非是指使暗卫的密号!”我认真地盯着父皇。一旁的盛公公掩袖擦着汗。

我当即被父皇扇了脑门,一时间眼冒金星,迷迷糊糊中听他说那是我娘亲自绣的“篱”字,说着他还在手上比划着。

我摸了摸脑袋,有些怀疑人生。

父皇出宫前又叮嘱了几遍,定不要弄丢了帕子。我躬身行礼答他一句是。

我真怀疑父皇老糊涂了。

他精挑细选人才又一个个磨炼出来的敢死忠义暗卫队竟只用一方普通到掉渣的帕子便可控制,真是令人发指!

我又沉稳地走回东宫,盛公公紧随着,我左拐他左拐,我右拐他也紧跟着右拐。

“盛公公,你不回紫宸殿跟着我是做什么。”我忽地转身拦住他,微俯身问。

“回太子爷,以后奴才就奉命侍奉太子,在东宫当差了。”盛公公俯身,答着。

我浑身一僵,颤步走了一小圈,又忽地顿住,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似是知我所想,连忙答道:“太子殿下,皇帝陛下只是想寻到皇后娘娘,便陪娘娘浪迹天涯,不为宫墙所困。所以,待西北战事大捷之日,便是太子登基之时。”

我安心地点了点头,虽心中五味杂陈,但也只好接受。若是这样便也不错。

可父皇还是带着母后回宫了。

父皇说,母后想见我。

偌大的圆榻上静躺着一白衣女子,血迹却将白衣染红。

我在一旁浸湿了布巾,又爬上床榻轻轻擦着她嘴角的血迹,抹去了她面上的尘沙。应是经历了十几载的风吹雨晒,她面色偏黄,但五官精致脱俗。

父皇换了一身白衣,手中拿着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执笔轻抹胭脂,小心翼翼地为她化着花钿,默默无声。

半晌,父皇开口:“她是你娘亲。”

声音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怎会……成这样。”我对静躺着的母后并未有多少熟悉感,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我不敢看父皇,不敢看他满脸的落寞。

“阿离啊,日后娶了念珠便对人家好些。作为帝王想要一世一妻太难了,你莫改初心便就好了。”父皇的声音浸着凄凉与苦痛。

我脖颈僵硬地抬头看向他,保养得当的他竟在一月的时间内生出了些许的银发。

他无神地看着我,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母后抱起,一步一步地走进宗祠。

宫中众人皆穿素衣,未有走动者,皆跪于宫墙前。

宗祠中提前摆好了贵妃椅,正对各皇室祖先牌位,父皇轻轻将母后放躺在上。一旁盛公公端着一把剑,父皇抽了剑,又取下为母后设的牌子置于地上,只一用力便将牌子劈开。他回头望着沉静的母后,无力地怂着肩。

临走前,他说:“我同你娘要圆了心愿了。”

我默默的伫立于含元殿前,看父皇抱着母后上了马车,白衣飘逸。又看他们二人共乘的马车逐渐消失于丹凤门中……

忽然脑海中浮现我爹曾说的一句话,若当时一同出了丹凤门那该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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