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蛇白素素一场雨浇透临安,许官人忘了带伞怎么办?”
“没有如果,就算许官人忘了带伞,白蛇自己也会自己准备一把伞给他的。”
这是明净和明朗的一段对话,明朗带来的《白蛇传》话本让明净深深着迷,明净也对里面的故事情节唏嘘不已。
他总是对白素素的做法困惑,爱情又不是钓鱼,靠着些伎俩得来的两情厢愿那能长久吗?
看见法海将白素素压在雷峰塔下的那一刻,明净一拍腿:“你看,靠伎俩得来的爱情不会长久!”
明朗摇摇光秃秃的脑袋,叹了口气:“唉,小明净,如果你生来是个俗人,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明净问。
明朗还是摇着他光亮的圆脑袋,让明净摸不着头脑。
“知道什么是爱情啊。”明朗在心里说。
明朗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他所知道的爱情全是从那些话本里卿卿我我,爱的难舍难分的爱情。
可当爱情来临的时候,还是温郁晨的明朗只想逃。因为,将要和他白头到老的伴侣竟是慕雪。
明朗手里拿着那封信,听着寮房外还在滴滴答答的雨声。明朗这几天,都是心神不宁的。在他得知慕雪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兄弟”木头时,内心是复杂的。
原来木头竟然是个女子,这个女子展开双臂挡在了自己身前,这个女子扬言要保护温郁晨,这个女子教会了温郁晨喝酒,这个女子教会了温郁晨勇敢。
明朗竟然一瞬间的想法是变回温郁晨,和木头好好再喝一顿酒。
明朗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苦笑了一下,自己已经选择做个出家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违反佛规的事情。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明朗不仅违反佛规了,还反的很彻底,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明朗手里捏着慕雪留给自己的信,在雨声的催眠中蹙眉入睡。
滴滴答答的雨,在建安的诗人眼里,是过去的春意缭绕,是即将到来的夏荷连绵。可这雨,对于现在正跪在慕府中的慕雪来说,却是带着秋风的萧瑟,彻骨寒冬的凛冽。
慕雪跪在慕府的院子中,正恳求着自己的爹,让她盘发为男,当做慕府的继承人。慕雪也很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惹得爹爹不高兴。
小时候她偶然间听到爹爹愁眉苦脸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不是个男孩子,她也盼着自己的娘再给自己生个弟弟,这样爹爹就能开心些。
自从听到自己的娘无法再给自己生个弟弟的时候,看到爹爹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气愤,拂袖而去的身影,小小的慕雪当晚抱着自己的小细腿无声的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慕雪就拿着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掉,让爹爹把自己当男孩子养。
慕雪和明慧住持从清心寺赶回来时,看见曾经叱咤风云的爹爹已经卧床,慕雪才看得见爹爹额间的白发,脸上苍老的皱纹。
看着他颤抖着手写下让自己嫁人的心愿,慕雪心中更是悲痛。
她清楚的知道,慕家的家业是慕老爷子的一生,慕雪觉得,慕家的家业要比自己重要。
“慕老头儿,你答应我吧,我会把慕家的家业做下去的......”
“慕老头儿,雪儿不嫁人了,嫁人没意思,还不如从商......”
“慕老头儿,雪儿都没人要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慕老头儿......”
慕雪跪在院子中,雨水已经将她淋得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
明慧住持站在拐角的屋檐下看着跪在院子中的慕雪,摇了摇头。
他还是没有成功阻止慕雪要说出的话,慕雪在慕安病床前说出的话就是他听来也觉得荒谬。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当然除了尼姑庵中的尼姑们。
慕雪心里清楚,若她嫁了人,慕老头儿就会把慕府的家业当作她的嫁妆一同交给别人,她不想看着慕老头儿一无所有。
慕雪的嗓音从清亮,逐渐变得沙哑,直到现在夜已过半,她一言不发地跪在雨里。
明慧住持唤来慕府的下人,让他们准备好驱寒的姜汤和暖炉。看着慕雪逐渐苍白的嘴唇,明慧住持就知道慕雪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一炷香后,慕雪昏倒在地,下人上前,将慕雪搀了起来......
慕雪做了一场梦,一场唯美的梦。她梦到温郁晨身着红袍,骑着大马,八抬大轿地前来慕府迎娶她。她身着红装,盖着大红色的盖头。
慕老头儿容光焕发的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上了喜轿......
温府,一身喜服的温郁晨站在慕雪对面与她一拜天地......
喜烛烛光摇晃,温郁晨缓慢挑开了红色盖头,看着红妆的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唔......温郁晨......”慕雪揉着快要炸裂的头,慢慢睁开了眼睛,慢慢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师父。”慕雪叫着床边坐着的明慧住持。
“你又是何苦呢?”明慧住持看着脸色苍白的慕雪,问道。
“师父,求你帮我说服父亲。温郁晨......不,明朗他,算了。”
慕雪摇着头:“我现在只有慕府了,师父,帮帮我,好不好。”
泪,从慕雪的眼里掉落。她从来都没有这么脆弱过。温郁晨出家变成明朗,就为了把她抛弃。虽然慕老头儿爱着自己,可是她始终变不成慕老头儿的儿子。
“万一,再坚持一下就什么都有了呢?”明慧住持继续说着。
“我怕了,我怕失去。”
她这一生,唯一在意的,就是她心里的人。慕老头儿、娘亲、明慧住持,再加上小明净。明朗,就算了吧,她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她不怕失去他。
她现在唯一想要坚持下去的,就是慕府了。慕老头儿的家业,她一定要守下去。
“慕大善人说,随你。”
明慧住持为慕雪留了这样的一句话,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慕雪眼里流着泪,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抬手擦了擦眼泪,她翻身下床。
慕雪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条男子才会用的束发带放在一旁。又拿起旁边放置的桃木梳,一点点地将头发梳了起来......